第三十七章
關於政治，儒奎和曉東都是專家，我想來想去沒有打電話過去，我知道也許一個電話過去，問題可能就不是問題。但我那倔強，讓我想做一個樹，走到這步了怎麼也想靠自己做下去。
於是，在自己僅有的圈子裡，找了很想，想起了一個大學時候的學長，打了過去。
對方想了很久才記起了我，想想自己也挺現實的，有問題了纔想起了他。我一說了事情，他就笑我把這個當多大一回事一樣，這種事情，何必驚動了“閻王”找小鬼就可以了，村長村支書約出來吃頓飯就能解決的問題。他的口氣說的非常的輕鬆，於是我真的以爲這個事情就能這麼辦了，可惜我忘記了兩個前提，第一他在皇城根下，第二我在偏遠山區，正所謂山高皇帝遠。
於是我問清了測量地點所在的村，沿路打聽到了村長的家。村長的家在一羣破落的瓦房中，有些鶴立雞羣，兩層的小洋樓。我去的時候，姓李的村長正在院裡喝酒，彝族男人應該算少數幸福的男人之一，他們娶了媳婦這輩子就只做一件事情了，喝酒。體力活如果能折單的那都是女人的事情。比如背300斤米山上，女人一次扛不動，可以分開成幾次扛的男人都堅決不動手。
彝族喝酒是出了名的厲害，自家釀的玉米酒幾乎用火就能點燃的，當白開水一樣喝。我走進院子裡時，李村長正喝的高興，唱着彝族的小曲，搖頭晃腦的。
“李村長麼？”我客氣的問。
他通紅的臉，眯着個眼睛看着我，點了點頭。
“我是設計公司的，在這裡測量一個項目，有些問題想找您協調下。”
他一聽，笑着意味深長的說：“小姑娘不懂事啊……”
“那要麻煩李村長您多指點了。”我擠出了個笑容。
“現如今，你找自家兄弟辦事，也不會兩手空空的來啊。何況是這些麻煩的事情？”他一邊喝着酒一邊說着。
“那…… ”我看着他。
“晚上六點後再說吧，前面村口右拐走五百米有家二妹餐廳，定八百的餐標。”他一板一眼的跟我說着他的“三規”——規定時間規定地點規定標準請他。
我本想再問的，他擺了擺手：“我們平時工作都很忙，白天都沒什麼時間。我這是百忙中抽了點空安排的，若是不行，你就下個星期來吧。”睜眼瞎話，說了又咋的？突然想起一廣告詞，我的地盤我做主。
我無奈的走出了院子，一下午算是廢了，安排小楊去S縣裡定家環境好點的酒店，安排小徐去前面的餐廳定桌酒席，山村酒店八百的餐標，不是吃“熊貓”肉就是拿回扣的，無處不在的潛規則。
六點時，我們三個等在了標間，李村長仍舊沒有來。
小楊等的有點不耐煩了發了發牢騷：“哎，要不是這麼一折騰，說不定我們已經測量完了。”
“是啊，是啊。”小徐點了點頭。
“那李村長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哎。”小楊繼續說。
“是啊，是啊。”小徐又跟着拼命的點了點頭。
“不說這些了，你們兩個，待會你陪李村長喝點酒。我能保持清醒談協調費和買單就夠了。”我說。
他們兩無奈的點了點頭。
本以爲，李村長會帶上村上的其他幹部來，沒想到他一個人就這麼過來了，很熟稔的餐廳的服務員打招呼。
“李村長，您坐。”我起身。
他微微點了點頭，坐下，服務員湊了上來：“村長今天喝什麼？”
“今天是城裡來的朋友招待，就不用破費了，五糧液就夠了，再來一條精品黃鶴樓。”他說。我估計他說破費的時候，應該會開XO，抽雪茄。
“您貴姓？”他轉頭問我。
“免貴姓董，今天不好意思，沒帶什麼禮物就來麻煩村長您了，我先敬您杯。”我舉起了酒杯。
他端起了酒，仰頭幹了。實踐證明，他當營養液在喝，我當□□在灌。
酒過三詢協調的事情他始終未談，幾次我提起，他都拍着胸脯回答：“小事一樁，包在我的身上，來繼續喝酒。”
一瓶白酒下肚，他喝出了感覺，一副自在的樣子，話越來越多，膽子越來越大，人有意無意的開始往我身上靠，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直到，他得意的說：“你們知道麼？我們彝族怎麼對待家裡來的貴客麼？一般只有最尊貴的客人我們纔會這麼坐，我們讓自己的老婆陪他一起睡。”
“啊…...”小楊小徐通紅的臉驚訝的表情看着他。
而我，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開始讚美着我城市裡來的女人光滑的皮膚，時尚的捲髮。一雙手有意無意的搭在我的雙腿，
看着他那雙被酒精刺激着通紅的雙眼，我想吐。我開始往兩邊躲閃，退讓，而他的動作把我的躲閃當成了欲擒故縱，所以他變本加厲的靠了過來。我想起了幾個月前的自己，不是說自己要獨立麼？要做棵樹麼？眨眼間我彷彿又回到了起點。
正在這時，門開了，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衝到了李村長面前，一拳頭揮過去，李村長已經倒在了地上。
“曉東！”我驚訝的看着他。
李村長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了血，酒醒了一半。衝着曉東，惡狠狠的罵：“在我的地盤撒野的，你是第一個！我現在就要告訴你，在彝族自治縣，所有的政府領導不是考試出來的，也買回來的，而是打架打出來的。”說着他站了起來，走過來撈起身邊的椅子，就向曉東砸了過來。
我尖叫，看着椅子飛向曉東，來不及了，椅子已經砸到了他的頭上，血開始一點點順着他的臉留下。
此時，我終於明白曉東在我心中的位置，痛！彷彿椅子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村長衝過來，跟曉東扭在了一起。我趕緊上站在旁邊已經嚇傻了一樣的小徐和小楊幫助曉東。同時自己也衝了上去，想拽開兩人。
桌上的菜全部倒在了地上，包間裡一片狼藉。
服務員開始叫來了餐廳的男人們，他們幾乎個個帶着“工具”上來的，顯而易見，他們是來幫他們的“金”主村長的。
曉東本來身體不好，幾下下來，身體掛彩了很多處，昂貴的衣服變成了破布，他卻始終護着我，讓我站到角落去。
終於，一聲大吼，結束了整個的混亂。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出現在包間門口。
李村長看見他，立刻停止了動作，勾着腰屁顛屁顛的顛到了他傍邊。
服務員看到了村長的動作，立刻放下了“工具”挨個的走出了包間。
而男人卻堆起了笑臉走到了曉東旁邊：“董總……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真的，很對不起。”電視裡黑幫老大火拼後常常背誦的臺詞，他說起來的態度誠懇的差點要給曉東下跪。李村長一臉愕然，適應了幾秒後，趕緊跟着男人背後，趕緊堆起了滿臉笑容。
曉東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並沒有理會兩個人的獻媚，轉頭對小徐小楊說：“你們兩個留下來測量。至於配合……”
“保證一路綠燈。”男人趕緊接話。
曉東拽着我的手走出了餐廳，奔馳車停在餐廳外，一路的奔波，用奔馳跑山路，一定像此時的他一樣掛彩不少地方。
男人和村長親自送我們出來，一直點頭哈腰道歉。餐廳的老闆追了出來，不住的道歉說未能讓我們盡興是餐廳的責任，並送上了一盒禮品作爲道歉不由分說的塞進了車裡。若是，不是曉東那顯赫的背景，也許此時道歉的應該是我們。
曉東默默的什麼也沒說，發動了車，三個人一直點頭堆着笑容送我們遠去。
曉東很少在我面前生氣，今天我知道他生氣了，他神情凝重的一言不發，開着車。路上見了石頭也躲，奔馳的地盤被刮的幾乎明天就要進修理廠大修。
我幾次鼓起了勇氣說話，都沒有說出口。
最後，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你當自己是神啊？還是變形金剛？四個人的公司能把工程做下來？還要自己親自去測量？幾百萬的設計費啊，能有幾個能拿到的？你不知道轉包啊？隨便找幾家大點的設計單位分解轉包出去就完了，外面的設計單位很難做到項目的，競爭又大，相互有壓價，局裡項目的設計費標準出了名的高，你一點不動也有得賺的？你明不明白？自己一賭氣就跑了來，也不找人商量？……”他一直說着，應該非常的生氣。
終於，我的淚水沒有忍的住，吧嗒吧嗒開始往下流。
他說了很久，終於停了，見我默不作聲，轉頭看了看頭。車立刻停了下來，他解開了安全帶，百鍊鋼變成繞指柔，一臉的心疼，溫柔的一把把我擁入了懷裡。
在他溫暖的懷裡，我放聲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