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們談談。”我撥通了儒奎的手機。
“我在開會,稍後再說。”他的聲音依舊平坦的像沒有一絲感情的機器語言。
“我們談談?”我加重了自己的聲音。
“稍後我會讓溫律師去找你。”他回答。
“我…們,談談?”我哭泣的聲音。
電話裡,聽到他的聲音,但是不是對我說的,他結束了會議。
“現在,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許久後,聽到了他的聲音。
“求你,別把妞妞從我生命裡帶走。”我說。
我聽到了,他輕輕的笑聲:“第一次你求我,是讓我救你的父親,第二次還是你的父親,第三次你爲了你的女兒,我常常在想,我在你心目中到底什麼樣子的位置,什麼時候能夠輪到我,告訴我,讓我好好的愛你,陪陪你,完成你任何一個任性的小要求。可惜六年了,一次都沒有。”
我手拽緊了手機,沒回答。
“你真正愛過我麼?”他突然問。
“政策婚姻,不是麼?拋開這些,那你有沒有真正愛過我?”我反問他。
“那我們法庭見吧。”他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他已經不在接電話。
一天的工作,我搞的一團糟,幾個小時,我都在反覆思考還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我還沒有經歷過。
下班時候,張暉來接的我。
坐上車後,我一言不發。
“怎麼了?”他問。
我搖頭。
“工作不順利麼?”他繼續問。
“別問了。”我回答
“你不是愛吃辣麼,我聽人說城南開了家火鍋店,我們進去嚐嚐?”他一邊開車一邊問我。
我輕嘆了一聲,回答:“我想回家。”
他一隻手申了過來,摟着我,我靠在他的肩膀,一聲不吭。
夜裡,我突然驚醒,望着熟睡在身邊的張暉。這半年,我並不是這世界上最不幸運的人,我一直這麼安慰自己。就像不會游泳卻落入水中的人一樣,在尋求一根浮木。母親去世,父親是我的浮木,父親去世,他是我的浮木。如今,我恐怕連他這跟最後的浮木也要失去。
手輕觸到他的臉龐,些須的鬍渣子,有些扎手,均勻的呼吸,裹的像一個“蠶寶寶”。至今,我還記得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我問他叫什麼名字時,他緊張的結巴的樣子。眨眼間,當年青澀的少年已經變成一個穩重的社會精英,稚嫩的雛鳥已經變成展翅的雄鷹。而我,還是一樣。給他帶來的永遠是負擔,壓力。曾經他爲了我去賣過血,如今他爲了我,放棄了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告訴他,我不值得他爲我這麼做。可惜話到嘴邊,自己嚥了下去,我承認自己自私,承認自己孤獨,他的每一句,每一個動作,每一次付出,都能給我莫大的鼓勵,安慰,像黑夜裡的燈火,暖着我心中唯一的一塊角落。
我知道,我心裡早已經有了決定,在收到傳票時,就已經做了決定。但是我不敢去面對這個決定,更不敢面對張暉。我多麼希望,他能對我愛別那麼深,那麼濃,那麼毫無保留,至少分些給其他的女人,那樣,我拒絕起來,纔不會如此的難受。
寧靜的仲夏夜,我跟我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告別,我醒着,他睡着,我在悲哀即將沒有他的日子,他在夢想着我們幸福的未來。其實,我希望他能等我兩年。但是,我不能耽誤他兩年,因爲我知道,我已經愛上了他。
第二天,他醒來,我在廚房。他揉着眼睛,走到我身邊,從身後摟着我的腰,低頭,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老婆,早。”他喊我越來越順口。
“晚上有應酬沒?”我問
“不知道。老婆有安排?”他問。
“我想爲你做頓晚餐。”
“那一定回來。”他點了點頭。
中午時,意料之中的接到了溫律師的電話,約了我中午見面。
他選了家,常與我父親見面的餐廳,挺有品位的一家,十分符合他一貫的風格和氣質。對我來說,像是個諷刺。
一見面,他就從他包裡摸出了舉證通知書和應訴通知書給我,用官方式的口氣問問我:“我當事人他介於跟你的曾經的特殊關係,所以讓我代表他和你約定下舉證時間。”
我接過了資料,看了下,回答:“你讓他決定吧。既然三天時間就能把傳票送到我手中,若是他願意的,什麼舉證時間都可以,又何必多此一舉,讓我決定這個?”
溫律師保持着他職業的笑容,曾經在本書上看過,說一個人若是沒談過戀愛,沒結過婚,千萬不要做律師。這個職業會讓你麻木的相信,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愛,即便有了也是人們說出來寫出來娛樂的。溫律師在律師這行做了很多年,早已經久練成精,說一個人的死刑就像點一道家常菜一樣簡單。
“關於舉證時間,我只是按照當事人要求跟你協商,具體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不在我的職責範圍,請董小姐自己跟他聯繫。”小時候叫我囡囡,長大點叫我柔柔,讀書了叫我大小姐,工作了叫我曉柔,如今他叫我董小姐。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改變,每天一點點,到某天突然想起一回頭,滄海已變桑田。
“那他的意見是需要多久。”我問。
“他說,你時間由你決定。”溫律師回答:“這個他並着急要你決定,董小姐可以思考下在答覆。舉證通知書和應訴通知書的一半需要董小姐簽字,你決定了送到我的律師事務所就可以了。”
“好的。”我回答,收好了通知書:“那我要上班了,這地方東西太貴,不是我這種工薪階層能負擔的,你就把賬算他頭上吧。”
“舉證的日子,他讓你來決定,你應該知道,他在給你思考的機會。希望你能明白。”溫律師說。
“這在你的職業範圍麼?”我反問。
“不在,我是看你長大的,你的性格像你爸,大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男人的尊嚴是他的底線,你仔細的考慮下。”
“那我要謝謝你操心了,替父親感謝你了。”我抓起包出了門,餐廳外陽光燦爛,耀眼的光線刺痛了眼睛,我努力的想在陽光下睜大眼睛,卻發現,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