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A市的夏天永遠是這樣, 悶悶的，溼度很大，人整個像泡在澡池子裡一樣, 憋的難受。每到這樣的夜晚, 我總會想起去年的那個仲夏夜, 很多事情, 我已經忘記了, 只記得那晚湖邊的水霧，而他靜靜的站在水霧之中，依舊是那溫柔的笑臉, 眯的成縫的眼睛。
也許是湖邊的水霧，每次我回想起來, 都覺得那是場夢, 不太真實。而且隨時時間的流逝, 越來越不真實，彷彿從未經歷過。我搬家了, 可樂終於有了自己的小窩，一片可以跑動的綠地。我接受了他給我的公司，旁人嘴裡，我的身家後面多了N個0。雖然我們任然在一個城市，雖然工程難免會有交叉, 可我們卻像約定好了一樣, 一個會議他去了, 我就沒去, 我來了, 他卻已經走了。對他的近況，我只能從別人的嘴裡瞭解到, 很多人說，他越來越酷，越來越迷人了，不苟言笑。每當聽到這個評價，我總想起，那一年路邊的小鎮，我告訴他，他笑的很難看時，他那得意的笑容。一切，一切，只用了一年時間，幻象般消失的一乾二淨。
“董總，您要的計劃書。”趙婉瑩恭謹的遞過來一份資料，想到去年，自己帶着三個年輕人走入這個大廈時，她那吃驚又不甘心，甚至有點鄙夷的表情，如今，她已經徹底的把我當成了衣食父母，無論心理怎麼想，我是靠什麼得到公司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我給了她錢，她就得爲我工作。生活就是如此殘忍，殘忍到每一天睜開眼睛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怎樣活下去賺到錢，其他的例如什麼尊嚴類的統統都得扔掉。
“放在桌上吧。”我看着資料。
“去把小王叫過來。”我對她說，她點了點頭出了門。
一會小王來了。
“8月局那邊，明年項目包公佈沒？”我問
“公佈了一共兩個項目包，22個億。”他回答。
“我們有把握能拿到幾個？”
“很難，這次包裡的項目，都是1個億以上的大項目。我們的設計資質現在只能達到乙級，公司原來有的施工資質也只有乙級，換句話說，我能現在只能做200萬以上的設計，和5000萬以下的施工。”
“好了，你把局那邊明年項目整理份清單給我。”
“好的。”小王點頭走了出去。
一年了，我始終接觸不到局裡的核心項目，也許是姓楊的在操縱。公司的資質是一個問題，本身這家公司只是曉東爲了我買下的一家小公司，平時也就做一點項目，曉東也沒指望過它能賺錢。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的固定資產加上都沒有2000萬，平時賬面的流動資金也只有幾百萬，一年的利潤更是少的可憐。如此一家公司能吞掉一個大項目，短期內是不可能的。
我躺在沙發上，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能在短期內解決公司公司資質問題，非常的困看。乙級做上甲級絕不是靠錢能夠買到的，需要公司的規模上一個臺階。能夠讓公司在一到兩年時間規模膨脹的方法只有一個——資本運作。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我收拾了東西，走出了公司。下午有個慈善的活動。現在的公司搞慈善目的都只有一個提高知名度。而且政府也對這個樂此不彼，他們的目的也只有一個提高政績，所以一個越打一個越挨，每到出了點災情什麼的，都會搞一臺慈善晚會，各大公司都去走秀一番。
到達A市體育館時，已經是下午的兩點，還有半個小時演出就會開始。主席臺前若干的牌子，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董曉東的。現在位子還空空的。每到這種場合，參加的人都是論資排輩的，只有在中國，安排座位是一技術活不是一體力活。我那的公司名列末等，我找了位置坐下，只等着叫到我公司的名字時，上去聲淚俱下的表演一番。
鄰近節目開始時，標記董曉東的位置才被最後一個到達的陌生男人坐下，有些失望，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一直看着那張空空的位子，不可否則，我應該在期待？
表演分爲幾個階段，每個階段空閒時間安排的是我們這些所謂慈善人士上臺，根據捐款金額的高低，我們也被分成了甲乙丙丁幾組，真的是無處不在的甲乙丙丁，最後上去的捐款最多。我公司捐款的金額早在十多天前政府辦公室已經通知下來了。我只管上臺前拿起那已經準備好的牌子走上去就夠了。因爲小公司攤派的金額也不多，說話的份也是，我也落了個輕鬆。
喊到公司名字的時，我走了上去，從身材火辣的禮儀小姐面前接過了一塊牌子，上書一串數字，明明可以用萬作爲單位的，現在非得用N個0表示。
我迷糊的跟着一羣人走上去，突然間覺得一羣人像排隊入屠宰場的羔羊，□□的東西讓我相當的作嘔。
“謝謝您對災區人民的關心，我代表所有災區人民跟您說聲謝謝。”一雙手伸到了我面前，接過我捧着的牌子。我醞釀感情，一臉沉重的擡起了頭。
“鍾理寰！”我一臉驚訝，趕緊又恢復了表情。
他握着我的手，一臉感激的跟我說着話。稿子寫的很好，至情至理，感人肺腑。閃光燈、聚光燈亮的我眼前基本上一片白光。
當他“轉戰”下一個企業時，他不忘握着我的手，親切以慰問的方式對我說：“晚上的晚宴一定記得要多喝幾杯了，得好好感謝董經理對我工作的支持啊。”說完在人羣和聚光燈的簇擁下，他走向了下一個地方。
晚宴在夜裡的七點舉行，我本不打算去，所以當晚會後會務組來問我參加晚宴不時，我隨口就回答了有安排就不去了。誰知道正準備走時，被幾個生意上的夥伴拉着我聊天，幾個人在那裡倒了一肚子苦水，個個感嘆生意不好做，上有老下有小，（這個老指的是政府，這個小指的是員工）。等他們嘮叨的差不多時，晚宴的時間就已經打了，被幾個人拉着就奔宴會廳了。
一進門，我就習慣性往主桌上看。主桌上坐着熟悉的一個人，遠遠的我看着他，一年不見，外表似乎沒什麼變化，但給人感覺卻像變了一個人。他默默的坐在了主桌，身邊依舊圍繞着獻媚的人。
“董經理，過來，過來。”我剛站在宴會廳門口，鍾理寰已經看到了我。他一招呼，主桌上就空了個位置等着我過去。
我走過去，每個人都笑着跟我打着招呼。
只有他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燃着煙，看着菸灰缸。
鍾理寰笑着說：“我來介紹下這位美女吧。”
話音剛落，曉東掐滅了手上的菸頭，起身說：“還是我來介紹吧，我的妹子，董曉柔，東昇設計和合源公司的負責人。”
我擡頭看着他，正迎上了他的眼眸，他平淡的看了我一眼，低頭倒着酒，一霎間，我明白，我已經死了，在他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