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外面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似乎讓人的心情也明朗不起來。
“夫人,該喝藥了。”名喚菁菁的婢女催促道。
洛馨月掃了桌面一眼,苦着臉問:“菁菁,有必要喝這麼多嗎?”她伸出手指數過去,“一,二,三碗?都要喝?”
菁菁理所當然地點頭:“爺說您受了傷,有懷有身孕,所以除了補身之外,還要調理內傷。”
“他是不是故意整我的?”洛馨月小聲地咕噥。該不是昨晚的那一陣暈眩,他覺得她將身孕之事隱瞞的太過分,故而存心捉弄她?
“別以爲我聽不到你在偷罵我!”房門外,祁閒雲大步地走進來。
“爺。”菁菁欠了欠身,識趣地退下。
祁閒雲在桌旁坐下,端起其中一隻碗,湊到洛馨月嘴邊:“先喝燕窩粥墊胃,然後再喝藥。”
“你怎麼這麼清閒?”洛馨月接過碗,疑問道,“不用去忙嗎?”
“現在還有什麼比你更重要?”祁閒雲瞥她一眼,狀似隨意地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自己有孕?”
“前不久才知曉的。”洛馨月只能裝作一頭霧水地看着他,“我們的孩子……還好麼?”
“不好……很不好!”祁閒雲沒好氣地道。他的意思是,是他很不好,爲什麼連這樣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他?
“快,把藥拿來,我喝!”
“嗯?現在才知道着急了?”
“我……”
“洛馨月!你是不是真的這麼蠢?”祁閒雲惱火地瞪着她,她非要孩子怎樣了才着急嗎?
“祁閒雲!你有話好好說,做什麼動不動就要罵人?”洛馨月生氣地看着他,他想說什麼就直說,幹麼要她猜來猜去?
“我罵錯了嗎?現在孩子是沒有事情,若是晚了點我也不知曉會如何!”
“哦!”她索性撇過臉去。
祁閒雲的兩道劍眉豎起,惡狠狠地盯着她:“洛馨月,你再給我裝傻充愣!”她的脈象中分明顯示之前元氣大傷,九死一生。
洛馨月聳了聳肩,語氣淡淡地道:“只要孩子好就好了。”如果她的健康能換孩子平安,她也是願意的,只是現在她覺得越來越束縛,越來越身不由己。
祁閒雲的臉色慢慢轉爲柔和,輕輕擁住了她。自從初次見面開始,他就已經清楚感受到她的堅毅性格。在柔弱秀氣的外表之下,她有一顆堅強倔強的心。
“爲什麼突然說這些?”她輕淡地轉移了話題。她所想的美好景象,不會出現在她與他之間。
“沒事……只要你平安就好。”他只是希望她能平安,等待着他給的幸福,度過這一生,來世也是……
兩人沉默了下來,洛馨月低頭默默喝藥,直至全部喝完,她才輕輕地開口:“孩子真的還好麼?”
祁閒雲一怔,語氣異常篤定:“放心,有我在。”
“嗯。”洛馨月應了一聲,低垂眉眼,不再說話。他說:“放心,有我在。”
有此足矣,她還是不要知道更多了,有時候無知才更幸福。
見她神情黯然,祁閒雲的臉色也沉了幾分。他低沉着嗓音,認真道:“珠兒,我可以答應你,你們一定會平安幸福的。”
洛馨月微愣,擡眸看
着他,半晌才道:“你不用答應我什麼的。”
“相信我,我祁閒雲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做到。”他的語氣篤定誠懇,一雙眼睛深沉似黑夜,又仿若閃着星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眸光中似藏着某種特別的東西,也許就是叫做承諾的東西。
“不要輕易許諾女人任何事。”洛馨月輕輕地笑了笑,語氣平淡,“因爲女人大多很執着,一旦相信了就會固執到底。”固執的女人真的很多,哪怕狠毒如明格兒,大約也是固執的。
“我知道你要什麼,能夠給的,我會盡全力。”他希望讓她感到安心,不想從她眼中看到憂傷,也不想看到她脣邊縹緲無着的笑容。
時至晌午,下了一個早上的小雨終於停了,雨後的陽光明媚而美麗。
“珠兒,外面雨停了,要不要出去走走?”午膳過後,祁閒雲來臥房爲洛馨月診脈,提議道。
“好。”洛馨月點頭,跟着她走出苑門。
“閒人,你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走到花園,洛馨月止住腳步,輕聲問。
“沒有。”祁閒雲的聲音溫淺,目光柔和,淡淡看向不遠處的涼亭。
洛馨月慢慢地往涼亭走去。亭中,祁閒雲負手而立,挺拔俊逸。今日的他,穿着一襲簡單的白布長袍,樸素如未經絲毫雕琢的白玉,渾然天成卻自是高潔無瑕。但是一雙漂亮的狹眸,似氳着淡淡的寂寥。
“你的身子需要多加運動。”祁閒雲挑起濃眉,她這是什麼口氣?
“是麼?”洛馨月不以爲然,他肯定是有事的罷。
“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祁閒雲不滿地看着她。她眼中的那抹不服氣,源自於什麼?祁閒雲皺了皺眉。
“沒什麼……”一句沒什麼,輕飄無力,正如拳頭落入棉花中。她並不想回頭看,而是想往前走。只是前路依然坎坷,她總是看不到曙光。
沉默了一會兒,祁閒雲出聲道:“剛纔有人通知我,捉到了明格兒。我現在要去一趟。”
“真的?”洛馨月微怔,忙道,“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麼?”
“我……”是啊,她去做什麼?她何必如此緊張那個惡毒的女人?
看着她無語的樣子,祁閒雲也不再多說,伸手牽着她,往亭外走去。
“你願意帶我去?”洛馨月邊走邊問。
“到了地牢,你乖乖地跟着我,別多話也別多事。”祁閒雲交代道。
“我知道。”如果明格兒不肯招認,他應該捨不得嚴刑逼供的吧?
出了府,門口已備着一匹駿馬。祁閒雲將洛馨月抱上馬背,然後翻身上馬,一手摟着她,一手握着繮繩,策馬奔馳。
“地牢在什麼地方?”窩在他胸膛裡,她好奇地問。地牢,不是應該在府中嗎?怎麼會需要策馬呢。
“到了不就知道了。”祁閒雲隨口回道,控制着駿馬的速度,以免她不適應。
“說了等於沒說。”洛馨月嘀咕。
“別廢話,風大,當心灌進你嘴裡。”
“這匹馬爲什麼走得這麼慢?”
“你嫌慢?”祁閒雲瞪了她後腦勺一眼,他還不是爲她着想?
“是很慢啊。你的馬術比我還差勁。”
“你會騎
馬?”
“會。”以前走南闖北,騎馬又算是什麼呢。
“不早說!”祁閒雲惱火,繮繩一抖,迎風疾馳。
可是想起自己的身世依舊是不解之謎,便是一陣憂愁。
“你又沒問。”耳邊風聲呼嘯,她小聲咕噥着。他有心照顧,其實她感覺得到。
祁閒雲隱約聽到她的辯解,但懶得再和她多說,雙腿夾緊馬腹,直奔城門。半個時辰之後,已在城郊。
眼前一片茵茵綠地,幾座竹屋自成院落,籬笆牆內歪歪斜斜種着幾叢不知名的小紅花。雖然春意盎然,卻是在角落看見那斑斑黑痕,是火燒的痕跡!
“終於來了。”踏雪依舊一襲雪色衣裳,神色冷冽,站在草地上。
“踏雪。”祁閒雲朝她點了點頭,抱着洛馨月下馬。
“帶你這個小娘子來,不怕我會傷害她?”踏雪挑起眼角,睨了洛馨月一眼。
“我相信你不會。”祁閒雲淡淡回答。他知道踏雪的性子雖然剛烈偏激,但並不會胡亂禍及不相干的人,更何況……
“這麼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的信任了?”踏雪勾了勾菱脣,似笑非笑,顧自往竹屋內走去。
祁閒雲攬着洛馨月跟隨在後,穿過竹屋,走到後院,眼前的景物豁然寬廣,竟是一個清澈碧湖。湖中央,築着雅緻水榭,清幽優美,靜謐怡人。
踏雪頭也不回,腳尖一點,騰飛而起,掠過無波的湖面,眨眼間就已到了湖中水榭。
“我們怎麼過去?”洛馨月看向祁閒雲。
祁閒雲不語,摟着她的手臂一緊,抱牢了她飛身躍起。
水榭之中,處處皆是嫣紅輕紗低垂,飄飄嫋嫋,隨風搖曳,顯現妖嬈華麗之象,和外面綠地碧湖的幽雅成了鮮明反差。
只見一張竹椅上,坐着一個面無表情的女子。她的身軀僵硬,很顯然是被點了穴。
“明格兒。”祁閒雲沉聲喚道。
“你來了。”明格兒並不覺得意外,神色十分淡漠。
“珠兒,你自己問。這個女人的嘴巴硬得很。”踏雪站在一旁,語帶嘲諷。
洛馨月不理會踏雪的話,鳳眸黯沉,直視着明格兒:“明格兒,我與你可有深仇大恨,你何苦這般對我?”
“你不應該怪我。是你搶了我的良人。”明格兒的語氣很淡,美眸冷靜無溫,雖被人囚禁,但並無懼色。
“就因爲我搶了你的男人,所以你就想看到我死去?”
祁閒雲的目光緩緩掃過洛馨月的臉龐,柔美依舊,清冷依舊。
她答得理所當然,毫無愧疚,“本來我也不想多事剷除擋着我的人,但既然有人要與我鬥,我也只好奉陪。”怪只怪那些等人不自量力,她明格兒豈容得別人挑釁欺辱。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你都不應該殺人。”洛馨月插話道。
明格兒眸光一轉,銳利地射向她:“洛馨月,所有人之中,最該死的就是你。”如果不是她的出現,她又怎麼會感受到威脅,進而自亂陣腳?
“我沒有傷害過你,也沒有欠你什麼,你太不講理,太殘忍了。”洛馨月的嗓音溫和,但話語鏗鏘,“你一再地暗中傷我,甚至差點要了我的命,倘若真要論誰該死,那麼應該是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