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祁閒雲應答,冷冷道,“你敢找小白臉,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那你還說什麼廢話!”
“我隨口說說,你還妄想當真?”
“你這個人簡直惡劣無品!”
“再惡劣也是你肚子裡寶寶的父皇。”
“那是寶寶的不幸!”
“有你這樣壞脾氣的娘,寶寶確定不太幸運。”
“祁閒雲!你才壞脾氣!”
“五十步笑百步。”
“祁閒雲!你一天不欺負我就不舒心是不是?”
“還真的是。”祁閒雲勾脣而笑,突地道:“我餓了,吩咐人拿些吃的來。”
洛馨月忿然,頓了半晌,纔不甘不願地道:“是,大爺,等着!”
慢吞吞地走去打開了房門,卻不見菁菁侍立在外,洛馨月便往茶水坊走去。
但才走到寢房拐角,屋頂驟然有一道身影無聲地飛躍下來,面無表情地截住她的去路!
“阿瀾?”洛馨月陡然一驚,倒退一步。
只見阿瀾臉色陰沉,狹長黑眸中竟是森冷凌厲,浮起凜凜殺氣。
“阿瀾,你怎麼了?”洛馨月心中悚然,驚疑問道,“你爲什麼要傷祁閒雲?”
阿瀾一聲不吭,狹眸微微眯起,眸色異常的冥黑冷寒,右手突地揚起,強勁的掌風毫不留情地向洛馨月襲去!
洛馨月退避右側,堪堪閃過他的攻擊,心裡越發震驚:“阿瀾!你要殺我?爲什麼?”
“亂我心者,不可留。擋我路者,殺無赦。”阿瀾口中輕念,嗓音陰惻似鬼魅,驀然間又是一掌猛拍向洛馨月的胸口,此招極爲狠辣,迅捷如電!
縱使洛馨月有所防備,旋身一躲,但還是閒避不及,被他一掌狠狠擊中左臂,頓時痛得抽氣。
“阿瀾!你瘋了?!”洛馨月低喝,驚怒交集,捂着陣陣發痛的手臂,無法置信地看着他。阿瀾居然真的要取她性命?如果不是她險險避過他致命的一擊,只怕剛剛那一掌已拍在她的左胸心房處!
阿瀾不發一語,眼神始終幽暗莫測,雙手運氣,翻騰起一招更加凌厲的猛攻,直侵洛馨月的咽喉!
洛馨月只覺一股陰寒冷風逼近,已是避無可避,發狠地眼睛一閉,運起丹田真氣護己周身。難道她今日將要死在阿瀾之手?腦中恍惚閃過這個念頭,突然聽得一聲厲喝--“阿瀾!住手!”
等她睜眼,身前已有一人擋住了阿瀾的攻勢,使她逃過一劫。
“珠兒!回房去!”及時趕來的明戈無暇回頭,拋下一句就和阿瀾動起來手來。兩人皆是赤手相搏,但迸發出的內力強勁非常,空氣瞬間變得凜冽肅殺。
明戈的出現讓洛馨月心中稍稍一鬆,此時才發覺自己的左臂猶如斷骨般生生的疼。她無心觀戰,疾步離開這危險之地。
剛到房門前,祁閒雲正好開門出來:“出了什麼事?似乎有打鬥聲?”定睛一看,見洛馨月臉色泛白,冷汗涔涔,不由大急,“珠兒!你受傷了?”
洛馨月竭力鎮定,沉靜道:“閒人,快叫明戈救我。”一句話才說完,她的腳下突軟,身子軟綿斜倒。
祁閒雲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快步走進房中,放到牀榻上,見她虛弱地幾近昏迷,當下顧不得多問,立刻轉身欲要出房。
“莫急。”門口,一道女音忽然響起,正是剛剛與阿瀾纏鬥的明戈,此時阿瀾已經負傷逃跑。
“明戈,快看看她!”祁閒雲難掩急切。珠兒那樣子顯然是動了胎氣!
明戈卻是不語,顧自走到牀榻邊,伸手搭住洛馨月的脈搏。
洛馨月額上的豆大汗珠不斷冒出,身子微顫,她的右手護在腹部上,而左臂已麻痹無覺地癱在榻上,眼眸無力地半閉。
“珠兒的情況如何?”祁閒雲心中劇痛,強壓着焦急,問道。看明戈的態勢,應該是精通岐黃之術,但願她能救珠兒!
明戈未答話,素手輕擡,咻咻兩下,封住洛馨月肩胛的大穴,輕捏她的臂膀,半晌,纔開口道:“珠兒的傷勢頗爲嚴重,左臂算是半廢了。”
祁閒雲一愣,心神俱震,隨即急問:“能夠治癒嗎?她腹中的胎兒可無恙?”
明戈眸中劃過一絲憐憫,輕聲道:“我會盡力。但,就算痊癒,她的左手至多也只有端碗之力,怕是連搬張椅子也不能了。”
祁閒雲緊緊皺眉。又聽明戈接着道:“腹中胎兒暫時無礙,但這一傷已經損了珠兒的元氣。珠兒自己有真氣護身,但胎兒卻是脆弱,恐怕這孩子……”
“如何?你但說無妨!”祁閒雲的黑眸漸漸陰沉,兩簇闇火隱隱燃起。
明戈轉眸望向牀榻上臉色蒼白的洛馨月,於心不忍,只道:“慢慢調養吧,或許這孩子命硬,能夠活下來。”
“寶寶……不會有事的……”洛馨月的睫毛一顫,緩緩睜大了眼,淚光閒耀,神色卻極是執着,“我的寶寶,一定會健健康康地出生。”
明戈在心中無聲地嘆息,臉上卻只是溫顏微笑:“珠兒,我封住了你左臂的穴道,你躺着別動,我去拿藥過來。”
祁閒雲的黑眸愈加晦暗,幽謐銳光一閃而過。阿瀾!不管是何原因,倘若珠兒有閃失,我再也不會念你我之間多年情誼!
眸子低垂,斂去陰鷙光芒,祁閒雲在牀榻旁坐下,握住洛馨月的右手,溫聲勸慰:“珠兒,別擔心,我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你的傷,也一定治得好。”
洛馨月面無血色,眸中水光飄忽,但卻沒有眼淚流下來,反而突兀地綻脣而笑;“當然,我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只是那一抹笑容,彷彿帶着無可名狀的悲與痛,令人不忍睹視。
祁閒雲心痛如絞,握着她的手用力了一分,以指摩擦,想捂暖她冰涼失溫的小手,可是徒勞無功,她整個身子都在無意識地戰慄,似寒冷瑟縮又似驚惶茫然。
“珠兒!”祁閒雲沉痛地低喊,翻身上榻,將她牢牢抱在懷中,“不要這樣,孩子還好好地在你腹中,作爲孩子的母后,你必須堅強,必須振作。”
洛馨月一動不動地任他摟着,雙眸盈滿着水霧,低低地喃道:“可憐的寶寶,尚未出生,路途已是如此坎坷。”她感到痛,爲了寶寶。她感到哀,因爲阿瀾。她從未想過竟有這樣的一天,阿瀾竟會一掌摧毀她的孩子!即使她虧欠他太多,但上天也不應要她以這種方式償還他!
祁閒雲輕拍她的背,手勢溫柔,微垂的黑眸中卻掠過幽黯的晦澀。他枉爲人夫,枉爲人父,守在她身側,卻還是讓她出了事!
思及此,他的胸中一口穢氣涌上,梗在喉口。停了安撫她的動作,他坐起身,擡起右手,毫無預警地一掌拍在自己的左手上!
洛馨月終於緩神,驚詫惶然道:“閒人?你在做什麼?”
祁閒雲痛得眉心一皺,但不吭聲,英俊剛毅的面容愈顯冷峻。
“你在懲罰你自己?”洛馨月遲疑地問。
“不是。”祁閒雲啞聲吐出兩個字,卻未再言。
“那是爲何?”洛馨月的目光中透着痛惜哀慼。他不知道她的心經不起更多痛楚了嗎?爲什麼他還要做傷害他自己的事來刺激她?
“只是告誡我自己,從此刻起,再也不能讓你受傷。”祁閒雲的眼光沉篤
,語氣鄭重如允誓。
洛馨月卻移開了視線,不再看他。她一個人痛已經足夠了,她不需要他陪着她一起痛。她有一種預感,腹中寶寶是留不住了。從下腹傳來的隱隱陣痛,雖微弱,但持續,這是不祥之兆。
微微側過頭,一滴清淚悄悄滲出眼角,掩入鬢中,不留痕跡。
明戈拎着藥箱返來時,推門便見榻上兩人無言依偎,未避忌,出聲道:“我拿了藥過來,對你的手傷有益處。”
待祁閒雲退出房間,洛馨月忽然開口:“明戈,你有幾成把握能保住孩子?”
明戈沒有馬上回答,再次仔細爲她把脈,摸着她的小腹輕按幾下,才道:“是否覺得陣陣腹痛?隱隱約約的疼,不劇烈但持續?”
“是。”洛馨月的聲音顯得氣弱,但神情冷靜,只有眸子中凝着一抹幽幽寄望。希望她的預感是錯覺的……希望寶寶不會離她而去……
明戈的清眸中泛起淺淺漣漪,但轉瞬即逝,冷硬地道:“我這裡有一瓶師傳良藥,可以保胎兒十日安然。你不用太擔心,十日內我必會想出法子的。”
“你真的能救我的孩子?”洛馨月輕輕地問,好似怕太大聲就會打破了希望。
明**起櫻脣,笑得傲然:“你只能信我。”
“真的可以嗎?”眼中希望的微光漸熾,洛馨月再問道。
明戈的眸光不易察覺地一暗,口中只是若無其事地答道:“我比你更在乎這個孩子。”
洛馨月欣喜非常,眼中滿是喜悅的光耀。她單臂撐着坐起來,殷切地看着明戈:“明戈!謝謝你!”
“不客氣。你的手臂傷得不輕,我先替你上藥。”明戈不着痕跡地避開她的眼睛,低頭打開藥箱。說不定,十日之後那光亮會變成一片死灰。
洛馨月微微笑着,心情放鬆了不少。幸好她的預感並不準,幸好寶寶能有救,只要寶寶平安健康,就算必須以她的左手去換,她也甘願。
房外,暗衛首領冷着臉走來,低聲對祁閒雲道:“被阿瀾跑了!”
祁閒雲擰起濃眉,同樣壓低了嗓音,問:“他有沒有說他爲何要襲擊珠兒?”
暗衛首領只是沉默。
“那就是沒有線索了?”祁閒雲的黑眸半眯,冷芒乍現。
明戈察覺到他眼中的寒氣,向外頭問道:“你想怎麼做?”
“你繼續留在這裡保護珠兒。”祁閒雲的話音低而沉,卻鏗鏘有力,“阿瀾,就交給我解決。”
“你的武功恢復了?”明戈疑問。
祁閒雲搖頭,黑眸再眯細一分,語氣冷冽:“從今日起,任何人意圖傷害珠兒,我都不會輕饒。”他暗中培植的死士,竟要用來對付至交好友。
明戈勾了勾脣,聽出話中分量,不再追問,心知祁閒雲已有謀算,不需他多事。
過了片刻,明戈從房內走出,對祁閒雲極小聲地道:“到前面說話。”
祁閒雲依言跟在她身後,走了約莫數丈,才聽明戈輕聲語道:“我欺瞞了珠兒一件事,但我想我應該如實告訴你。”總要有人有了心理準備,如此,萬一到時不幸,纔能有餘力安慰另一方。
祁閒雲靜默聽着明戈徐徐道來,心一點點沉墜,一言不發地點了頭,舉步折回寢房。
身後清淺傳來明戈善意的聲音:“好徒兒,我見你也有傷在身,便留了一瓶藥膏在珠兒那裡。你要保重了,珠兒尚需你給她力量。”
祁閒雲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停下,可步伐卻凝重僵硬。明戈的此番話,雖然委婉內隱,但他聽得很明白,是指保住胎兒的希望十分渺茫,珠兒終究要傷心哀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