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哥!”
“阿全!”
“來來,這裡坐!”
“老細,再拿個折凳!”
“裡面自己拿啦!”
香江觀塘某工業大樓下一角,有三家蒼蠅鋪子,五六張桌子擺在邊上熱鬧得很,來此吃宵夜的工人有數十個。
一家是賣面的,老闆撈雲吞麪,老闆娘招呼客人。
時不時有人放下碗結賬離開,又有人加了進來,有些人相互認識,一坐下便發煙遞酒開始聊。
另外有家做的是燒臘,人也還算好,雖然前些天濠江的案子讓人倒了胃口,可終究還是有人扛不住肉味。
海風吹着,小啤酒喝着,啃着燒臘,嘆嘆人生,一天的疲累似乎都煙消雲散。
“今天我老婆去黃大仙廟求了個符,平安符。”一個男子拿着個酒杯說道。
幾個人咬着煙看他,那天香江大賣信不信任票時,就有人去黃大仙廟打探玄機,結果聽說並不太好,不過香江人也習慣到處拜碼頭,平安符這種東西,身上掛幾個都不嫌多的。
“我聽人說,今年只是起災勢,明年纔是大災年。”
“怎麼這麼說?”
“今年呢...黃曆是乙丑,這東方乙木,原本是生髮之兆的,你們看年初到現在,房市股市,都還可以吧?”
“海啊!”
“海啊!”
“可偏偏又是丑牛,這牛就是勞碌白忙,只能自己食草,一年到頭,最後給人當菜。”
說話的男子講到這時,沉沉嘆了口氣,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接着又夾了塊肉放進嘴裡。
邊上一人拿着杯子看看他:“德生,我都勸你不要去買那個票了,你自己非得買。一買還買那麼多,這不是都賠進去了?!”
說完看看邊上:“你們有沒有買?”
兩人搖頭,兩人點頭。
“願賭服輸啦!”一個聲音在後面響起。
大家擡頭,一個員警不知何時走到近處。
“力SIR,收工了?”
“沒啦,過來看看。”
“來坐坐,喝一杯。”
那警員也沒客氣,都是熟人,直接坐下,拿起啤酒瓶灌了兩口,打了個嗝。
“力SIR,你買咩?”
警員搖頭:“我也想買,但實在太貴,一張一萬元,我錢都被老婆管着,多餘的前些日子買了免計劃......”
“那你要是買,會買信還是不信?”
警員想了想,搖頭:“我多半還是不信。”
“力SIR好運道!”幾人笑道,拿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當日誰也不知道那是真能測得準,我老豆還以爲那個銀河是內地的什麼大仙,結果是計算機。”
“內地說這計算機壞了,賠了一個億美元,也未知是不是真的。”
“能測地震的機器,說一個億美元,那我是信的,但也有人說,這機器其實並沒有壞!”
“哦?”
“我也只是聽說,壞不壞誰也不知道。但他們說香江肯定是有震的,只是不知何時來,內地肯定也在抓緊修理機器。”
“哦....”
“若是有震,我們該往哪裡走?”
“只能往內地了,我們香江跟那墨城還不一樣,人家那地方大,可以把東西搬到大街上,我們這裡,...”警員擡頭看看大樓,“這樓要是倒了,我們都成一攤肉餅。”
“但管今日醉!”
幾人閒言碎語,各自聊了下生意的事。
突然間,杜明林伸手看了看錶:“對唔住,我上去看看。”
明林塑料玩具廠。
杜明林從外頭走進一個裝貨車間,他剛從外頭吃過宵夜回來,帶着一身的煙味。
幾個質檢女工飛快地挑着產品,見沒什麼問題就一把掃進下面的大箱子裡。
“老細!”
“杜生!”
杜明林點點頭走到桌臺前,手裡抓起一大把還帶着溫度的塑料顆粒,在眼前看了看,又嘩啦啦丟回箱裡。
這一箱箱的塑料顆粒都是要運去內地。
明林塑料廠建了不到兩年,最早杜明林是做進出口,把香江的產品賣去歐美,主要是各種塑料的玩具。
三年多前,杜明林偶爾知道丹麥那個樂高公司的專利即將過期,立刻起了心思,與人合資盤下一家工廠,準備仿製這種兒童積木。
樂高的東西質量確實是好,但香江可以便宜,這裡可以進口次生塑料來生產。
生產問題倒是解決了,沒料想,而且美國那邊的生意開展也並不太順利,經常要跟銀行貸款。
杜明林其實心心念唸的是把這些東西賣到內地,甚至把廠轉到蛇口去生產。
要知道內地有十億人,而且政策好得像是白送錢,給地給人,製作塑料玩具根本沒有技術含量,在香江缺地,在內地何時缺過地?
那些工人要的工錢十個也比不上這裡一個。
前些日子,銀行的東家突然叫自己去開會,派下一堆大單子,裡頭不但有自己已經生產的東西,還有些新模新品。
做工廠最想要的就是大客戶,李家的單子一派就是數百萬,還不用管運輸。
只不過單子要得很急,要全力開工生產。
但全力開工什麼的對於杜明林這老闆來說,都不是問題。
可現在他有一個最大的危機,那就是地震。
外頭人都說香江是有危險的。
之前他跟幾個老細吃宵夜時,大家都說起此事,黃曆上看有點不妙。
東方乙木,又逢牛年。
俗話說,木是生髮,牛爲勞碌,但木生髮之後只能給人作傢俱,而牛也是勞作一生後給人當菜。
可見今年會白忙一場。
雖然現在地震發生在大洋彼岸,可那個餅乾理論已經在香江深入人心,大家都在想着,這太平洋板塊何時會蕩回來呢?
地球很大,板塊也很大,也許得有幾個月,但別說幾個月,就算是幾年再回來,這人心也得先亂。
再看看報紙新聞,今年何等多災,先不說香江地產股市幾經波折,就說濠江出了那麼大的兇案,還有惡疫傳播,還至於封城,聯想一下,香江這邊恐怕不可避免有點怪事。
不在今年也許就在明年。
今天電視上一直都在播放着墨西哥城地震的報道,那整個城市塵煙滾滾,大樓傾倒。
杜明林看得是從裡到外的害怕。
私下與幾個好友一說,都有共識:內地只是還沒有發出警報而已,就是怕香江人心浮動,所以才這麼派大單,就是生怕真到地震時,整個生產都會崩潰。
當此之時,自然是得加班加點搞生產,把貨變成錢,如果內地說願意買工廠,杜明林也是樂意把工廠盤出去,自己再去海外生活。
幾個工人把箱子關上,擡到平板車上,推了出去。
觀塘碼頭,燈火通明,燈光下,有車停着,有人在裝卸貨物。一座座大樓裡傳來的機器聲與海浪混到了一起。
一條貨輪緩緩靠岸,船頭站着幾個人。
“文山同志,這裡的工廠都在樓裡,一個樓有十幾家廠。”
江明指了幾下,“你們工作的地方就在這個區,這裡有我們的一百三十家工廠,每個工廠先安排四個人。”
文山看着前面的人:“我們要不要先搬貨?”
“這次不用,我們碼頭有個基地,在那邊倉庫裡。今天晚上大家先在那邊休息,明早會帶大家進廠。”
船靠岸,戰士們提着包袋下船,很快來到一個倉庫。
燈火通明,外頭有崗哨。
“這裡是我們工委會的人,等你們熟悉後,就可以接防了。”
“看看裡面。”文山點點頭。
這倉庫面積不算很大,十米寬,二十米長,高有七八米,佈置得像是個大營房。
靠牆都是一張張牀,這牀看似分開,其實全都用鐵管連着,一個牀從上到下有六個鋪位,最下面的牀離地八十公分,像張桌子,也確實像桌子,因爲牀下有櫃。
最上面的牀離地可真高,快到頂了,頂上還有繩子。
文山看得笑了:“我聽說香江這裡地少人多,睡覺都得疊着睡,這可真是見識了。”
江明也跟着哈哈一笑:“你們是不知道這碼頭地價多高,這一個倉庫還是別人貢獻的,現在條件有點一般,接下來我們一起改造。”
文山走過去,拉着根鐵管,單手來了個引體向上:“平時倒可以訓練。”
“這是香江這邊蓋樓用的腳手架,我們拿過來改了下,一共四百個牀位。”
“四百個,...”
“對,你們先這麼睡,明天就分散了。”
倉庫當中間是一條拼起來的長桌,下面有一張張凳子。
“這裡可以當工作臺。”
“後面那邊是洗澡上廁所的地方。”
“廁所裡面有一個,外面有一個,大家保管好武器。這裡的燈不用關。”
“這個是什麼?”
大家很好奇,沿牆邊,兩個牀之間都擺着一個架子,架子上擺的都是菜。
“這個是養菜的,大家應該都知道,植物光合作用可以吸收二氧化碳,放出氧氣,我們這裡空間有點小,給大家補點氧氣,還有就是,我們自己種點菜。”
“這是用水養的,香江這裡菜比較貴,我們自己種點吃。”
“用水?”
“是的,用水養的,這些菜大家平時剝着吃,不要整棵取。”
“哦...”
“廚房在邊上,我帶大家去看看,東西都是全的,倉庫外面那個集裝箱,就是我們的物資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