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撲撲的聲響自天上傳來。
深城地面上的人們好奇地仰望。
這兩天,整個城市都變得不尋常,部隊協管了這裡,還有很多新奇的建設項目,天空中經常有直升機來來往往,更有人從廣播和電視裡聽說了許多“好”消息。
陽光熾烈,機艙也很熱,好在有空調。
周正眯起眼往外看,大地鋪展,半是農田半是城市。
飛機編着隊,李一鳴飛在前方,不遠處就是珠江,渾濁江水衝進海里,半黃半青,說不出是什麼顏色。
直升機劃了個弧線,周正已經看到了國貿中心,這座主樓基本算是蓋好,就差內部的裝修,但也被叫停。
李一鳴目光很淡,機器的噪聲似乎對他沒什麼影響,飛機沿着江岸一路往北。
江面上,有輪船有木船,江邊兩岸,低平雜亂的建築間雜着一塊塊色澤樸黃的田地。
陽光下,幾頭牛慢慢泡進水裡。
周正突然拍了下大腿。
啪!
一本本賬本被翻出來丟在桌上,倉庫裡,印好沒印好的各種小說堆在一起,打上了白色的封條。
幾個白襯衫的人戴着手銬,沮喪惶恐地坐在牆邊,偷偷地換着眼神。
這裡的每一個聲響,都讓他們渾身發顫。
“下面就是虎門了。”副駕駛員輕聲道。
陸濤趕緊往窗下看,虎門銷煙,人人都知道,昨天在路上過,今天從天上飛,完全是另一種感受。
…...
“爲什麼不同意?”司徒平急聲問道。
“......這...”
李超拿起杯子,搖頭,他怎麼知道,或許是很忙吧,可話不能這麼說。
海外華人這麼熱情邀請,按說應該給個回覆,更不用說還有一國總統。
如果李超可以做主,肯定得來一個“李先生周遊六國”的計劃。可惜,他都不知道這個李到底是誰,又屬於哪個部門,哪個級別,更不用說安排了。
司徒平瞄眼李拒南:“或許是一時抽不開身。唉,中秋將至,若能與李生把酒言歡,想必是極好的。”
在司徒平想來,如今內地又不是封閉不讓人出來,這位李先生也不是多大的領導,過來訪問一下又能如何。
而且似乎這位年紀並不大,年紀輕輕這種本事,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要結交應儘早。
以往別人要叫自己去見,自己倒是未必想見,現在人家不願意來,反而弄不明白這裡頭是什麼態度了。
李超輕咳一聲,仍是搖頭。
“或許我們可去香江見他?”李拒南輕聲開口,“他可是在香江工作?”
“這個,我也做不了主,只能彙報一下。”李超喝了口茶,看看兩人,“我只是個駐外大使,......”
三人沉默了一會,李超擡眼看了下李拒南:“李會長,生意這些事我不太懂,......”
“李大使請直言。”
“不知道這華人裡頭可以......”
“放心,華人能做的,當然會照顧。”李拒南傾了傾身,“其實早有安排,一部分肯定是在本地,若是外頭的,......”
他看了眼司徒平。
“我們洪門兄弟到處都有生意,處處可以配合,”司徒平迅速接口,“這幾天託國家的福,我們做事順利許多。”
“那就好。”
李超輕輕嘆了口氣,心想我是說給大陸做點生意,現在完全沒看到。
“香江應該在後頭。”李拒南低聲說了句,“其實現在過來的這些書報雜誌還有磁帶,都算是香江的生意。”
“香江的...”李超搖頭,拿起杯子。
這些年,國內渴求外匯,而眼前就有十個億的美元擺在這裡,要說李超不眼紅是不可能的。
可因爲地震中的損失只是建築物,老百姓把家當都保留下來了,現在舉目望去,要做的事只有保障吃喝,以及等地震徹底過了之後再蓋一遍樓。
吃喝這些東西,國內就算有也來不及運,蓋樓,那更不用說,這裡本地公司蓋樓的本事足夠好,畢竟這墨西哥勉強算是發達國家。
就算本地蓋不了,那還有美國人盯着這生意。
“最近可能香江那邊還要跟這邊採購一些東西。”李拒南說了句。
李超嘆了口氣,他想的是賣東西你跟我說買東西:“大概是什麼?”
“有作物的種子,有牲畜,有些大海藻的種子,還有用仙人掌磨的乾粉,要許多,這裡這東西着實便宜,不值幾文。”
李拒南輕聲說了幾樣,“此次地震,海外來墨的船很多,回程運費大降,正好出口......”
前三種李超能明白,這工作之前就開展了,墨西哥海藻在國內黃海都有種。
可最後那個仙人掌...粉,要這做什麼?
三人都知道仙人掌在墨西哥是種食材,到處都是,可內地並沒有吃這東西的習慣,何況又是磨成了粉?
做乾糧?
“那東西並不好吃吧?”司徒平輕嘶,內地難不成缺糧到這般程度。
“或許是想當飼料?”李拒南也不太清楚。
“牛羊並不愛吃這東西。”
李超皺眉想了想,他來這裡當大使,這些都需要了解,仙人掌這東西可以吃,卻沒聽說有人拿這個把牛羊喂得多好。
“雞呢?”司徒平輕聲問。
李超搖頭:“使館有養雞,廚子試過,未見得多好。”
就算好那也不至於從這裡運吧!
花外匯弄點雞飼料回去,這太好笑了。
“我記得......這是藥。”李拒南輕聲提醒,仙人掌清寒可拔毒。
“是”李超低頭想了想:“我老家治腮腺炎,有用仙人掌糊臉的。”
司徒平也點頭,知道有此偏方。
“內地......很多人得此病?”兩人異口同聲,關切問道。
李超搖頭:“沒聽說有很多,或許是有備無患。”
“也是,有備無患。”
李超琢磨了下,暗自記下此事,準備彙報回去,現在看來,國內科技進步可能是各方面的,說不定這仙人掌還能治別的什麼大病,那就不宜多說了。
“不管如何,這些事就拜託李會長了。”李超鄭重說道,舉杯示意
李拒南趕緊拿杯,輕輕一碰:“盡心盡力。”
“這兩天,那頭還有沒有來找麻煩?”司徒平問道,來墨城之後,他跟李拒南聊過,手下江平也把當時情形說了一通。
其中就有個叫張民用的蔣家手下。
李超想了想:“倒是沒有,......”
“估計也不敢。”李拒南哼了一聲,他還記得當初那張民用帶着索爾瓦多過來的情形,猶如鬼子進村。
索爾瓦多逼着這邊時,那張某人是半句幫忙的話都沒說,現在想起仍是令人牙癢。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如果當時不攔着李秋,讓那鉢大的拳頭揍兩下就好了。
…...
三架直升機緩緩降落在白雲機場一角,前方跑道上停着的一架銀色飛機,正是來時那架波音707。
不遠處停着綠色吉普車,站崗的士兵,還有民航局長鬍逸州也夾在人中,一臉緊張。
風聲烈烈紅旗飄飄。
“你們兩人先下去,幫忙那邊搬東西,另外讓他們把飛機上菸酒都拿下來。”李一鳴輕聲說道。
副駕駛跟陸濤兩人下了飛機,又關好艙門,去傳達命令。
另兩架直升機已經開始搬貨。
周正解開安全帶,傾了下身子:“剛纔我看到江中的水牛,你是不是想讓牛從江裡漂下來?”
李一鳴回頭看看周正:“有這個打算,不過不是隨便漂,還得有計劃和設備,你回去也不用急着講出來,讓大家都開動腦子,看看有哪些人是有真本事。”
周正輕輕哦了聲,然後就看着李一鳴從座椅下面抽了厚厚一疊紙,拿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周正扶着椅背看。
“是什麼”
“都有一些,”李一鳴手也沒停,目光淡淡看着前頭,突然瞄眼周正,“對了,周爺爺,家先是誰?”
周正手一顫:“家先......”
“我在盧平的記事本看到有一頁紙上,有很淡的字痕,前兩個是家先,後面有個病字頭,前面被撕掉了一頁,是準備告訴我什麼情況,然後又決定暫時不說才撕掉的?字會印到下面的,應該不是故意給我猜吧?”
這麼聰明的孩子,什麼都瞞不住他。
周正盯着外頭,目光復雜,半晌緩緩問道:“你....不知道他啊!”
“不知道,......”李一鳴筆一頓,微微搖頭:“我看過那麼多書都沒這個名字,報紙也沒有,過來的資料也沒有,他是誰?得了什麼病?病得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