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看到下首站着的岑蘭芷就臉色不好,她當年嫁給岑老爺的時候,府裡只有一個侍妾,正是岑蘭芷的生母,越人樓清伶盈然。
對這位不僅容貌,就連才華都比她一個大家小姐出衆的青樓女子,岑夫人是當做了眼中釘一樣。特別是盈然在她之前生下來一個孩子,搶去了本該屬於她女兒的岑府長女之位,這一點讓她恨之入骨。
那時候,盈然在她的背後推動和岑老爺的默許中病死了,她本想把岑蘭芷這個丫頭一齊弄死,好讓自己的女兒成爲名正言順的岑府嫡長女。否則這麼一個庶女橫在自己女兒的前面,讓一輩子被雲家寵着捧着的岑夫人心裡不舒服極了。
只是可惜不僅沒能解決掉她,還讓她救了三皇子一命,擔心若是再有動作引得三皇子注意就糟糕了,只能暫時留下她。如今岑蘭芷越長越美,隱約比得過當年她那豔冠羣芳的娘了。岑夫人自己的容貌並不出衆,嫉妒心又強,看到她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從沒有個好臉色。
岑玉染從小就被岑夫人灌輸着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岑蘭芷奪走了,又見她長得比自己好,因此對於岑蘭芷她也極爲厭惡嫉妒,和她娘一般模樣。她只覺得岑蘭芷是岑家的奴才,從不承認這是她的姐姐。這會兒見到岑蘭芷站在廳中,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
“當今聖上賜婚於你與江南衛家五公子,還賞賜了不少東西,四月前往南浦衛家成婚,你早些準備吧。今日讓你來就是告訴你一聲,感謝聖上的恩賜。另外宮中送來了一位嬤嬤和一位宮女當陪嫁,日後到了衛家也是你一個依仗,你可要好好對待她們,別輕慢了。”岑夫人不想和她多說,看到她那張臉就心情煩躁,這麼隨意的告知了這件事就準備讓她離開。
“娘,等等,女兒有點事想和她說呢。”岑玉染坐在岑夫人身旁拉了拉她的手,岑夫人這才臉色緩和了不少,拍拍她的手道:“有什麼事就吩咐她。”
這語氣,母女兩心中顯然都是將岑蘭芷當做奴才的。不過她們如何岑蘭芷不在意,還是隨意而安靜的站在廳中,神遊天外的想着自己的事。之前岑夫人說宮中還派了嬤嬤和宮女陪嫁,她從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若是普通一個賜婚,哪裡需要宮裡賜陪嫁的宮女嬤嬤,況且她只是個官員之女,是不可能讓皇帝這麼特別對待的。既然不是出在她身上,那就是出在這場婚事的另外一個主角身上。她的未來夫君衛家五公子暫且不論,說起衛家,就算是這麼遠的北朝都城玉京都人人知曉,可見其影響力和名聲顯赫。
江南一帶有四大世族,衛家、祁家、鄔家、許家,以衛家爲首把持着江南四個最富饒的郡。據說每年光是稅收就佔據了國庫的十之七、八。
不過,說是世族,不如說是前朝世族更爲恰當一些。這些世族在南朝建立初期就存在,一直以來人才輩出,代代爲皇室培育出不少可用的人才。而現在距南朝滅朝,北朝建立不過幾十年,當今聖上是北朝第二位皇帝。如今的北朝皇室,對於那盤踞江南控制着國家經濟命脈,幾十年間再沒有人願入朝爲官的前朝世族,心中定然是一直提防顧忌着的。
皇帝心中對於這些世族忌憚,卻不敢輕易動手,以免貿貿然的動了國家的根基。如今這突然的聯姻,說不得就是一個準備對那些世族下手的預兆。至於她,大概就是被派過去試探深淺的犧牲品。想明白了這一點,岑蘭芷倒是更加高興了。
她怎麼能不高興,越是混亂,她就越能從中鑽營出自己想要的生活。對於衛家那邊,他們大概也猜得到她所去爲何,面上肯定不會對她怎麼樣,只要他們沒有造反的心思,定然是要好好對待她的。而對於皇帝這邊,大概還需要她的一些消息,也只會託着她,如此一來可不是極好。
原本還想着嫁到衛家該找個什麼依仗的岑蘭芷想明白了這一點,心下更加輕鬆了。
只是她高興,上首喚了她幾聲都沒見迴應的岑玉染就不高興了,臉色難看的道:“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哦?不好意思,我沒有聽到妹妹說了什麼,不如妹妹再說一次?”岑蘭芷對她不好的語氣無動於衷,溫溫柔柔的笑着說。她知道怎麼做才能讓這母女兩更不高興,她們越來越厭煩她不想見她,也是她故意使然。她們不想見她,她也不想看見她們。
果不其然,見她這個樣子,岑玉染臉色倏地漲得通紅,若不是還記着自己的教養,估計都能破口大罵。還有比自己不屑嫉妒的人忽視自己更讓人覺得挫敗的嗎?而且她哪裡有資格叫她妹妹,這稱呼從她嘴裡說出來讓岑玉染覺得厭惡。
她咬了一下脣,看到一旁站着的畫柳,又很快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姿態道:“你院子裡的大丫鬟畫柳,日後就是我身邊的二等丫鬟了。”
岑蘭芷的大丫鬟捨棄原來的主子靠向她這一邊,讓岑玉染覺得心中痛快,就好像勝了岑蘭芷似得。而且這兩日畫柳在她面前一個勁的奉承她,貶低岑蘭芷,說岑蘭芷處處不如她,其實心中十分羨慕她的好出身,讓她不由自主的有些飄飄然了。
這會兒她找回了自己的優越感,對着岑蘭芷傲慢的擡着下巴道:“你那院子本就沒有兩個人,既然畫柳如今是我的丫鬟,那我就另賞你一個丫鬟。”
聽着她這施捨的口吻,岑蘭芷還是淡淡的笑道:“那就多謝妹妹了。”
又是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岑玉染攥着自己的裙子狠狠地別過頭不再說話,心裡卻默默的決定,等自己日後成爲了三皇子妃甚至是皇后,定要讓岑蘭芷好看!
那位宮裡來的嬤嬤姓潘,宮女叫湘綠,兩個人一模一樣的滿臉和善,對着她這個明顯不受當家夫人喜歡的小姐也是服侍的好好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讓岑蘭芷心中感嘆,不愧是宮中教導出來的。想必能擔任監視她,並且在衛家探聽消息的人,她們兩個也不簡單。
還有岑玉染送來代替畫柳的丫鬟,名字叫秋水。這秋水長得一副柔弱佳人的模樣,眼裡水濛濛的,不像是做丫鬟的,倒像是做小姐的。來了岑蘭芷的院子,什麼也不做,時不時的對着院子裡那些恣意生長繁茂的花草感嘆自己生如這些柔弱的花兒,風雨一打就香消玉殞了。
還是瓊枝告訴岑蘭芷,這位秋水原來是什麼官員送來給岑老爺做妾的。原本跟在岑夫人身邊,每日在岑老爺面前晃,可不就和岑老爺有了那麼點意思。岑夫人自然不能容忍,這回就恰好被岑夫人找個理由送到了這裡,想借着她們的手把她帶的遠遠的,斷了岑老爺的念頭。
岑蘭芷聽聞覺得好笑,也不管那位嬌花丫鬟怎麼樣,依舊是和之前一樣自顧自的過自己的日子。
那潘嬤嬤極爲本分,既沒忘記自己的職責,也沒有仗着是宮裡出來的嬤嬤就拿喬。到了岑蘭芷的院子之後,就開始教導她一些禮儀和告知她一些待嫁女子該知曉的東西,其餘的也沒有過多的規勸。
岑蘭芷曾經跟着那位先生學過不少雜學,被教導出了一個內裡離經叛道的性子,知道的多則多矣,但是像這些女子應當知曉的各種禮儀常識倒是並不太瞭解。想着自己之後到了衛家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境況,岑蘭芷也就難得認真的和潘嬤嬤學了起來。
她心思玲瓏又聰慧過人,認真學了,極短時間內就學的有模有樣。岑蘭芷倒是不準備用當下女子奉行的女誡之流來約束自己,畢竟這些男子所著的書,憑什麼要用來決定女子該如何生存生活。雖然沒有興趣去挑戰這種權威,但是她該怎麼生活,只能由她自己來決定,想要的也要自己去爭取。
有一個行事荒誕的先生教導,她這個做學生的自然也不是什麼遵循禮法之人。只是知曉了這些事,能讓她在某些時候能做出更正確的選擇和行事。正所謂知法,才能避開法來做到知法犯法卻不會出事。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適當的僞裝和退步是必須的。
見岑蘭芷學的好,潘嬤嬤心中對這位小姐也十分滿意。這些日子,她自然也是在暗中觀察這位小姐,既然是被上面選中去衛家探聽虛實,比起愚蠢的,自然還是爲人聰明一些比較好。不過,若是太聰明反倒不好拿捏。這顧慮在潘嬤嬤心中一閃而過,隨即又釋然了。
這世間,女子哪裡能翻出什麼大風浪來,這岑大小姐就算再聰明,也是養在閨中不知愁的小姐。再則她孃家在玉京,孤身前去江南,若不乖乖聽上面的話,哪有她好受的。在潘嬤嬤看來,自己在宮中輾轉了大半輩子,身後還代表着上面的人,這麼個女娃娃自然還是能拿捏得住的。等到了衛家,她定然是要依仗她這個有主意的嬤嬤纔能有好日子過。
潘嬤嬤對岑蘭芷滿意了,就與湘綠兩人合計着什麼時候把上面的要求稍稍給她透露一些。同她一道被賜來的宮女湘綠也知曉她們此行目的,算是潘嬤嬤的幫手。雖然之前不是一個主子,但是現在好歹要在岑蘭芷身邊共事,潘嬤嬤對她也暗暗觀察了一段時間,這纔在心裡點了頭。
湘綠看上去是個柔順的,照顧起岑蘭芷來,比瓊枝都還要盡心盡力。對於潘嬤嬤所說之事,她也從來不曾反對過,只一副一心一意按照潘嬤嬤的意思行事的樣子,事事以她爲主。
對此,潘嬤嬤自然是滿意的,想着自己主子對自己許諾的做好了這件事將會有的賞賜,自覺信心百倍的潘嬤嬤心中不由得越發得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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