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就像是一隻剛出了籠子的鳥。”聶承暉看着聶承曜一出了宮就沒有正形的樣子,微微有些無奈,“只知道撒着腳丫子亂跑。”
聶承曜回頭看向在後面笑着的聶承暉,臉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大哥,我們去一趟相國寺吧。”
聶承暉微怔,隨即搖了搖頭,道:“相國寺有什麼好去的?我們才從莊嚴肅穆的地方出來,你又要跑進去?”
聶承曜聽到這個答案,不知道爲什麼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那就不去了,誰會去自找麻煩呢?”
聶承暉輕笑着,隨後開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父皇和母后尚在的時候不止一次提起過你的婚事,你現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想法?”
“大哥你不也還沒有太子妃嗎?”聶承曜顯然並不想回答聶承暉的話,只是顧左右而言他。
聶承暉看了聶承曜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和張氏的事情。我現在並不想再娶一個太子妃讓張家難堪,而且母后也過世還沒有到一年……”
“那我要給母后守足三年孝……”聶承曜立即接口道。
“你胡說什麼!死的是母后又不是父皇!”聶承暉冷聲道,“母后過世,你身爲皇室子弟,守孝一年,過了熱孝也便算了!實打實守足三年你還要不要後人了?”
聶承曜的倔脾氣似乎也上來了,立即回答道:“那我就不要後人了!”
“承曜!”聶承暉臉色頓時陰沉,“你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
“我是任性,但是我只是不想要娶自己不喜歡的人罷了。”聶承曜道,“再說,我現在是什麼情況?一個遊手好閒的閒王,誰會願意嫁給我?”
聶承暉微怔,隨即嘆了一口氣,道:“承曜,你是不是在怪我?”
聶承曜略有些疑惑,不由問道:“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的才幹遠比我好,如今卻屈居人下……”聶承暉說到這裡的時候微有些猶豫:“你難道從來沒有怨過我?”
聶承曜聽到這裡,立即明白了聶承暉想要說的話,笑道:“大哥,你也太過古板了。我怎麼會怨大哥呢?我喜歡大哥還來不及!”
“但是。”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大哥你就不要唧唧歪歪了!”聶承曜立即拉過了聶承暉的手,笑道,“我知道京郊有一個山莊,哪裡養的銀鰱十分漂亮,我們去看看吧。”
聶承暉臉上也現出了笑容,道:“好。”
聶承曜果然是一個天生的當閒王的料。
聶承暉被聶承曜拉着逛遍了京師郊外,他算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便向聶承曜提出了回宮一事。
“大哥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這麼回去了?”聶承曜捏緊了手上的紙條,看向聶承暉,好像受了什麼委屈。
聶承暉臉上帶着無奈的笑容,道:“時間將近,父皇回來,若是看不到我們,只怕會擔心。”
“擔心?呵,他即使會擔心,也只會擔心仇貴妃肚子裡頭的那個孩子吧。”聶承曜冷笑一聲,道。
聶承暉頓時一怔,然後忽然覺得了悟了,原來自己這個弟弟是因爲父皇和仇貴妃有了孩子,覺得委屈了方纔這般,不由笑道:“不管仇貴妃生下的孩子多受父皇重視,你總是父皇的孩子,這件事
情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聶承曜頓了一頓,然後道:“既然如此,大哥便陪我一起去划船如何?”
聶承暉微微皺眉,顯然是沒有弄清楚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是見聶承曜期待地看着他,不由心裡便軟了:“好。”
京師的湖很少,河卻是有着一條的。
聶承暉坐上了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承曜,既然是要泛舟,爲什麼要選這麼大的船?”
聶承曜臉上的笑容不變,道:“額,這個嘛。大哥你不覺得,坐在大船上看風景,別有一番風味嗎?”
聶承暉微微皺了皺眉頭,看着窗外的風景,卻見滿目枯黃,雖然荒涼,但是稱着瀲灩的流水倒確實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聶承曜見聶承暉看着外頭的風景出神,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笑道:“大哥,我先出去一趟。”
聶承暉點了點頭,笑道:“你沒必要連這件事情都和我講。”
聶承曜臉上笑容愈發燦爛,然後轉身離開。
聶承暉看着聶承曜離開,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猶豫了良久,還是走了出去。
“這件事情是真是假?”聶承曜將藏在自己懷裡的紙條拿了出來,只見上面寫着“顏狄篡位,皇上駕崩”八個字。
一個船伕打扮的人物跪在地上,一聽聶承曜問起,立即回答道:“不會錯的,這個消息是仇貴妃讓蓮藥傳出來的。當時蓮藥還帶着一個剛出生沒有多久的男孩兒,據她說仇貴妃爲了保住小皇子差點兒就……”
聶承曜聽到這裡,方纔嘆了一口氣,道:“仇貴妃倒也是一個奇女子了,不過這樣的女人……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船伕不敢說話,只能夠跪在地上。
“罷了,你先回去吧,莫要露出半點兒風聲讓太子殿下知道,明白嗎?”聶承曜將那張紙條放在了桌上,開口道。
“是。”船伕立即退了出去。
聶承曜按了按眉心,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見了聶承暉站在了門口。
“大哥,你,你怎麼來了?”聶承曜不由將桌上的紙拿了起來,藏在了手心裡頭。
聶承暉看着聶承曜,良久方纔道:“承曜,方纔你說的,是真的?”
聶承曜目光微閃,臉上不由掛上了笑容,道:“大哥你說什麼真的假的?呵,我聽不明白……”
“承曜,你從來沒有說過謊。”聶承暉一字一頓地開口道,“我問你,父皇究竟怎麼了!”
聶承曜張了張嘴,然後垂眸道:“大哥,我們不說這些事情好不好?好不容易纔出來一次……”
“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聶承暉是第一次對聶承曜生氣,“承曜,我不想被你矇在鼓裡。”
聶承曜思忖了良久,方纔道:“大哥,我。顏狄篡位,父皇已經駕崩了……”
聶承暉臉色頓時大變:“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聶承曜開口道,“仇貴妃生下了一個兒子,若不是她聰明,讓蓮藥把孩子帶了出來,只怕現在……我也不會知道這個消息。”
聶承暉看了聶承曜良久,方纔道:“現在立即回航,我要回京師。”
“不行!”聶承曜立即道,“我好不容易纔把你從
京師帶出來,絕對不會放你回去的!”
“承曜!”聶承暉也總算知道了聶承曜爲什麼這些天一直不願意讓自己回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聶承曜咬牙,道:“我知道,而且很清楚。若是讓大哥你回去了,只怕你我兄弟便真的都要死在京師了!我自己不要緊,可我不願意你出事。”
“我是太子,如今我更應該站在京師,即便是死!”聶承暉說罷,轉身便走出了門。
“大哥!”聶承曜立即追着聶承暉到了船頭。
聶承暉看着脈脈的流水,回頭看向聶承曜,道:“讓船返航。”
聶承曜搖頭,道:“不。”
聶承暉和聶承曜兩個人對視了良久,最後聶承暉跳進了水裡。
“大哥!”聶承曜臉色頓變,“來人,下去救人!”
他這句話說得晚了,因爲一艘小畫舫緩緩駛來,畫舫上的一個小廝見有人落水,便立即將人救了上來。
聶承曜臉色微微恢復了一些,立即讓人將小舟放了下去。
畫舫裡面十分溫暖。
聶承曜頓了一頓,然後走了進去。
“他爲什麼忽然跳進了水裡?”一個孩子忽然問出聲來,聶承曜低頭,便看到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孩子拉着自己的衣服,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滿是疑惑。
“阿行。”一個玄衣男子走了過來,將他抱了起來,笑道,“他已經醒了,真是,不會水就不要跳進水裡啊。這水這麼冷……”
聶承曜微微有些尷尬,總不能夠對這個人說明真相,便道:“只是一時失足……”
阿行卻是拉着聶承曜的衣袖,忽然開口道:“你和他還是不要回去原本的地方比較好。”
聶承曜臉色一變。
玄衣男子看向聶承曜,又看了看阿行,沉吟了一會兒,方纔道:“兄弟,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是既然阿行都這麼說了,你們還是離開比較好,不然只怕會出事。”
“曾經有一個高僧也這麼說。”聶承曜嘆了一口氣,看向虛掩着的房門,道,“但是他不願意和我離開。”
玄衣男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讓一個人跟你離開的方法有很多,若是他昏迷不醒,便不能夠反對了。”
聶承曜頓時一怔。
玄衣男子見了他這個反應,不由輕笑,道:“好了,我們這就要走了,至於究竟該怎麼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說罷,抱着阿行便轉身出去了。
聶承曜看着那扇房門,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我寧願你記恨我一輩子,也絕對不願意讓你就這麼死在我的面前!”
“御疆,我們現在回去嗎?”年幼的孩子擡頭看向抱着他的玄衣人,問道,“這條河是通到奇鎮上的嗎?”
舒御疆搖了搖頭,笑道:“並沒有,等到過了這個河段,我們就要改行陸路了。”
“哦。”那孩子點了點頭,看了看窗外,見那艘船還沒有離開的意味,不由微微挑眉,問道,“御疆,你說他們能夠離開嗎?”
舒御疆笑道:“天命不可違,但是塵埃落定之前,哪個是天命,還尚未可知。”
孩子臉上頓時掛上了笑容,道:“這麼說來,他們一定是能夠逃開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