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容顏都掩在了那一頂綠色的傘下,讓左籌斐認不出他究竟是誰,但是他的身影,卻讓左籌斐覺得十分熟悉。
“阿束,你來了,你終於來了。”顧闌珊眼中現出了幾分狂熱,彷彿自己必勝所求已經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般,“我等了你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敢確定你還會不會來。終於讓我等到了,你還是來了,你放不下我對不對?”
那人走近,傘漸漸放下,露出了一張極爲秀麗的容顏:“我來了。”
顧闌珊不由走到了蘇束身邊,似乎想要觸碰他,但是看到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裳,卻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骯髒了,不敢再觸碰他:“你來見我,我很開心。”
蘇束的眸光溫柔,彷彿此刻在他面前的確實是自己這一生最愛的女子:“闌珊,能夠再見到你,我心裡也很開心。”
顧闌珊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終於有了一些女兒般的羞澀:“我的孩子出生了,你想要見見他嗎?”
蘇束垂眸,臉上的笑容還是那樣溫柔,讓人看不出來他如今的心情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你的孩子必然也和你一般,玉雪可愛,惹人喜歡。他叫什麼名字,你可起了?”
顧闌珊點了點頭,道:“起好了,叫做顏濤。”
“顏濤?”蘇束眼底帶上了笑意,“真是一個好名字。”
顧闌珊聽到蘇束這句話,臉上的笑容更加甜蜜,笑道:“你不去見見他嗎?我想要他見見你。”
“他如今才幾歲,即使見到了我,以後也未必能夠記得,還是不見的好。”蘇束笑着開口,讓人不由覺得他這般做是對的,“你難道不這樣覺得嗎?而況顏濤。他如今好便行了,畢竟他姓顏,不是嗎?”
顧闌珊臉色頓時有些煞白,不由有些怯怯:“阿束,你生氣了嗎?”
蘇束笑了,眉眼彎彎,仿如是天邊的娥眉月一般:“我怎麼會生氣呢?”
顧闌珊凝視了蘇束良久,最後方纔嘆了一口氣:“阿束,這一次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嗎?”
蘇束臉色嚴肅起來,看着顧闌珊臉上已經漸漸泛起的悲色,緩緩垂眸,道:“或許以後還能夠見面吧。”
顧闌珊眸中似乎有幾分水光,然後帶着幾分不捨往後退了幾步,臉上帶上了笑容,道:“阿束,我們一定會見面的對吧?”
蘇束垂眸。
顧闌珊又往後退了幾步,緩緩呼出了一口氣,道:“你先不要轉身,我不想要再看見你的背影了,這一回,我先轉身好不好?”
蘇束怔了一怔,隨後臉上帶上了笑容,道:“好,我知道了。我會一直看着你回去,然後再離開。”
顧闌珊點了點頭,然後眸中帶着幾分不捨轉身,往左籌斐走去。
左籌斐想要說話,但是卻被顧闌珊制止了。他不由回頭看向蘇束,卻見他果然站在那裡看着顧闌珊的背影。
左籌斐垂眸,看着顧闌珊進了門,之後再去看蘇束,卻見他已經不見了。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左籌斐眼角狠狠一跳,立即跑進了門,卻見顧闌珊已經倒在了桌子邊,臉色發黑,連脣邊的血也透出了幾分暗紅。
“闌珊,你……”左籌斐臉色一
變,“你這是做什麼!”
顧闌珊似乎有些無力了,她只是抓住了左籌斐的袖子,斷續道:“你,你應過我,會照顧濤兒的,可還作數?”
左籌斐此時方纔知道自己是被顧闌珊算計了一次,最後卻只能夠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了。”
顧闌珊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閉起了眼睛。
左籌斐試探了她的鼻息,最後只能夠嘆了一口氣,道:“你爲了一個心裡沒有你的男人這樣做,值得嗎?”
可惜,已經沒有人能夠回答他這個問題了……
左籌斐回來的時候,左籌謀正巧發了病,幾乎下不了牀,所以並沒有到花廳去和自己的二弟聚上一聚。
左尚同因爲左籌謀的病情正是煩惱的時候,聽到左籌斐回來的消息也只是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幾分開懷。
“父親。”左籌斐經過這些日子倒也是沉穩了許多,連聲音都帶着幾分疲憊,“兒子回來了。”
左尚同點了點頭,嘆道:“你回來了就好,近來你大哥身體不好,你便留在家裡不要再出去了。”
左籌斐點了點頭,開口道:“父親,兒子這一回在江南,遇到了顧闌珊。”
左尚同臉色一變:“你遇到了她?在哪裡?”
左籌斐沉默了一會兒,方纔道:“在兒子回來的時候,便已經督促他們將顧闌珊下葬了。”
“下葬!”左尚同臉色頓時一沉,“你的意思是顧闌珊死了?”
左籌斐想到顧闌珊死時發生的事情,不由心裡也有些沉悶:“是,兒子當時也沒有想到,如顧闌珊那樣能夠毒死自己丈夫的女人,居然會爲了一個男人服毒自盡。倘若我早一點知道,或許就可以阻止這件事情發生了……”
左尚同聽到這裡,也不由嘆道:“罷了,這或許是命中註定的吧。顧闌珊的事情我們先不必再說,倒是你大哥似乎有些不好了……”
左籌斐忙道:“父親,太醫御醫他們說病情的時候哪裡不是往壞了說?您也不要太過擔心,大哥之前能夠撐過來,這一次也必然不會出事的。”
左尚同聽罷,不由嘆道:“但願如此吧。你之前說顧闌珊爲了一個男人自盡了,那個男人是誰,你可認識?”
左籌斐驀然想到了十五那天撐着傘站在不遠處的白衣少年,不由怔了一怔,隨即開口道:“他曾經是天禁軍的人,喚作蘇束。聽說他現在是奇鎮蘇家的家主,已經不參與這裡的事情了。”
左尚同知道奇鎮是一個是非之地,不由皺了眉頭,嘆道:“沒有想到,線索居然到這裡就斷了。顧闌珊之前不是懷着孩子嗎?她的孩子如今在何處?”
左籌斐剛想要將顧闌珊託孤的事情說出,卻驀然頓住了。
左尚同見左籌斐遲遲不曾回答,不由有些奇疑:“怎麼了?你不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嗎?”
左籌斐沉默了良久,忽然問道:“父親認爲,皇上百年之後,能夠登基的人是太子還是晉王呢?”
左尚同皺眉,隨即肅容道:“你在胡說什麼?皇上百年之後會登基的自然是太子!晉王?他能力不夠,縱然在軍事上有所建樹又能
如何?你莫非覺得晉王登基會比較好?”
左籌斐搖了搖頭,道:“我自然是覺得太子登基更好,畢竟如今左家的兩個女兒都是太子的人,左家和太子已經聯繫在了一起了。”
左尚同嘆道:“我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是太子身爲皇上的嫡長子,其賢能也是朝中有目共睹的,他若是不登基,還有誰能夠登基?”
左籌斐聽罷,忽而道:“那若是晉王不同意呢?”
左尚同聞言不由一怔:“什麼意思?”
“倘若晉王想要與太子殿下一爭,又該如何?”左籌斐開口道,“要知道,如今兵權可是在晉王手上,而況晉王手下有一些悍將,只怕是太子沒有辦法掌握的。”
左尚同臉色不由一變,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良久,左尚同方纔開口道:“我方纔問你的是顧闌珊那個孩子的下落,你扯到這些地方去做什麼?”
左籌斐低頭,開口道:“我答應過顧闌珊,要幫她照顧好那個孩子。可憐天下父母心,父親,這件事情就請您不要繼續問了。”
左尚同看了左籌斐良久,方纔嘆了一口氣,道:“你莫不是……”
“兒子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而已。”左籌斐立即接口道,“不過是一個孩子,他對於父親,對於周朝來說都是沒有任何威脅的,不是嗎?”
左尚同沉默了半晌,最後方纔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你這麼說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還能夠逼你不成?只是希望你當真記住,永遠不要讓那個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
左籌斐一怔,隨即道:“該怎麼做,兒子心裡知道。”
左尚同點了點頭,開口道:“你的母親一直都很想你,你倒是好,連過年都不回家一趟。”
左籌斐聽左尚同提起這件事情,便知道方纔的事情便是揭過了,心裡不由一鬆,笑道:“兒子這一次回來一定會乖乖的多留上幾天,和父親母親好好聚聚。”
左尚同臉色微有和緩,正欲開口,卻聽得一個小廝在外頭道:“太師,不好了,大爺忽然咳出了血來,現在已經暈過去了。”
左大爺病重,焦急的不止是左太師府。
“你說什麼,我大哥怎麼了!”左慧娘聽到消息之後第一感覺便是這些人在誆騙自己,但是心裡終究是難以安生,“你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來!”
明丹心裡先是一緊,就擔心左慧娘不願聽自己講完便動了怒,此時見有機會將事情講來,當即便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太師府裡的人來報,說左大爺早上還好好的呢,見了左二爺不要說有多開心了,可是轉眼間喝了藥,忽然便咳了起來,咳出了血。原本還道沒事,但是不久便暈了過去,更是發起高燒來,可將夫人急壞了!”
左慧娘臉色大變,忙道:“如今怎麼樣了?”
明丹忙道:“如今還在昏迷着呢,皇上讓御醫院的人過去了,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左慧娘只覺得眼前搖晃,幾乎要昏了過去。
明蘭見狀,連忙扶住了左慧娘,開口道:“太子妃,您要當心。”
左慧娘平靜了一下,方纔道:“這件事情息泱知道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