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籌謀忙道:“雖是自家人,但是畢竟還有君臣之分,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趙湛笑道:“籌謀,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就這一點太過較真。”
左籌謀但笑不語。
三人入座,左籌謀便開口道:“既然太子在這裡的話……”
“你不必顧忌我。”趙湛站起身來,笑道,“我便先出去了。籌謀,你和息泱聚過之後,便來書房一趟。”
左籌謀連忙道:“臣知道了。”
目送趙湛離開之後,左息泱方纔道:“大哥是見過了姐姐之後纔過來的吧?”
左籌謀點頭。
左息泱嘆道:“看起來,姐姐應當是知道晉王要前往青州的事情了。”
左籌謀嘆了一口氣,道:“息泱,你成爲趙湛的妾室之前,我們相處過一段時間,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你不該這麼早就和慧娘鬧開的。”
左息泱垂眸,笑道:“鬧開不鬧開,難道是我說了算的嗎?在青州時尚好,我和姐姐雖然也有矛盾,但是絕對不會激化到這個地步;可到了京師之後,很多事情便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了。便如同這次姐姐忽然在皇上面前提出要給我提位,最後弄成這樣不尷不尬的……”
左籌謀搖了搖頭,道:“慧娘已經沉不住氣了。”
左息泱眸光一閃,看向左籌謀:“大哥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左籌謀道:“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還是將籌斐叫回來的好,我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事情了。”
“二哥還是沒有消息嗎?”左息泱想到年前便離開京師的左籌斐,不由問道,“上回家宴之後便聽說他離開了京師,現在還沒有回來嗎?”
左籌謀點頭,嘆道:“我也不是不能夠理解他,他想成爲隱士,我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但是他這樣子又算什麼呢?只是平白讓父母擔心罷了。”
左息泱垂眸,忽然道:“或許是二哥覺得自己還沒有做出什麼成績來,所以纔會隱匿蹤跡吧。”
“但願如此。”左籌謀嘆了一口氣,道,“我今日也只是來看看你們,卻帶了一大堆煩心事來讓你們憂心。”
左息泱卻是笑道:“大哥這說的是什麼話?大哥是左家的繼承人,大哥的事情,妹妹們作爲左家的女兒,也自當分憂纔是。”
左籌謀臉色一變:“息泱,你……”
左息泱眸光沉凝,笑道:“在息泱心裡,左家纔是我的家;至於夫家,不過是丈夫的家罷了。只有左家好了,我才能好。”
大軍離開時間定在初九,天氣很好。
江南的天氣也不錯,至少在下了幾天雨之後終於放晴回暖了。
“你來找我,只是爲了同我說這件事情?”顧闌珊依着牀,有些慵懶疲憊。
左籌斐坐在與她相隔不遠的凳子上,臉上帶着幾分笑意:“我來找你不是爲了這件事情還能是爲了什麼?”
顧闌珊臉色尚有些蒼白,顯然是還沒有恢復過來:“我當你是過來同我說我夫君的死的呢。”
左籌斐微微挑眉,笑道:“顏鑫確實死得冤枉,但是他的冤枉不該由我來說。”
顧闌珊顯然有了幾分興
趣,笑問道:“你既然知道他死得冤枉,爲什麼不願意告訴我他爲什麼冤枉?”
左籌斐輕嘆道:“他被自己的父親算計,被自己相信的明主算計,甚至被自己的枕邊人算計。這難道還不算冤枉?”
“這世上比他冤枉的人多的是,只是你關心他,所以纔會覺得他冤枉。”顧闌珊言笑晏晏,道,“怪就怪他既然在這世上走了這一趟,卻依舊不知道對人要有防備之心,別人說什麼他都信,也就不怪有這樣的結局。”
左籌斐臉上掛起了笑容,帶着幾分嘲諷:“那你呢?”
“我?”顧闌珊似乎有些疑惑,皺起了眉頭問道,“你這句話是要問我什麼?”
左籌斐垂眸,笑道:“你難道不是別人說什麼你都相信的?”
顧闌珊恍然大悟道:“原來左二爺是想要問這個嗎?別人說什麼,我哪裡是都會相信的?若我當真這麼天真,只怕如今左二爺看到的便不是我顧闌珊,而是刻着‘顏門顧氏之墓’這幾個字的墓碑了。”
左籌斐不可置否,道:“你確實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所以我一開始覺得你大哥的行爲都是在你的默認下進行的,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
顧闌珊微怔,隨即笑道:“爲什麼?”
左籌斐嘆道:“我和你大哥見過幾面,說實話,他裝得真的很像,若非芳娘嫁給了他,我想我也不會這般注意他,以至於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顧闌珊微微挑眉,笑問道:“一件事情?什麼事情讓左二爺這麼在意?莫非這件事情太子晉王之爭有關?”
“你人雖然在江南,但是你卻知道發生在京師的事情,這一點便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左籌斐輕笑,道,“有的時候我還在想,幸好你是一個女子,若然不是,只怕前朝沒有這麼容易就改朝換代,是不是,闌珊郡主?”
顧闌珊眸光閃動,笑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麼也該知道顧青嵐究竟是什麼人了吧?”
“當年天禁軍攻進越地,越王聶振與世子聶承顯殉國,你既然是越王的女兒,那麼你那所謂的大哥,必然就是幾方勢力都遍尋不到的聶承晨了吧?”左籌斐笑道。
顧闌珊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在乎這件事情曝光,臉上依舊帶着笑容:“你猜得不錯,我和大哥確實是越王的兒女。只是你卻是猜錯了,即使我是一個男子,前朝也不會延續太久,甚至會更快滅亡。”
左籌斐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顧闌珊笑道:“你當我大哥爲什麼要投依天禁軍?實話告訴你,若非我誆了他一把,幫着蘇束將杭玉舟弄走了,他現在必然還是對天禁軍忠心耿耿的呢!”
左籌斐臉色一變:“杭玉舟出走是你們……”
顧闌珊動了動手腳,想讓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一些,之後才道:“我始終都記得,我父親和大哥死得有多悽慘,要不是聶臨無道,竟然派人在他們的飯食裡下毒,只怕天禁軍也沒有那麼容易攻入越地。大哥那個時候效忠杭玉舟,不過是看他得了民心,有明君之道罷了;而我只是爲了報仇。”
左籌斐不由微嘆了一口氣,道:“真沒有想到。那如今你大哥是認準了晉王是明君?”
顧闌珊擡眸看他,臉上帶上了嘲諷的笑容:“明君?我沒有見過晉王,我便不能下結論,但是我從江南這一帶的傳言便能夠知道,晉王若是明君,又要太子何用?太子至仁,將親人兄弟放在首位;而晉王至強,將順應人慾放在首位。你說,晉王究竟是不是明君?”
左籌斐微怔。
顧闌珊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大哥有生以來最重要的人是越王世子,而在越王世子心裡最重要的是他那個小堂妹。所以大哥不開心,大哥很討厭那個堂妹,所以只要那個女人要幫助的,便是我大哥的仇人。”
左籌斐眉頭不由一跳:“你說的是……”
“確實是京師裡頭的那位。”顧闌珊嘆道,“大哥厭惡她到什麼地步,我也不好說,反正我看着便心驚膽顫。”
左籌斐站起了身,踱了幾步,忽然問道:“你爲什麼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我?”
“告訴你只是希望你們能夠想出辦法而已。”顧闌珊輕笑,有點不負責任的意味,“雖然我也不怎麼指望,但是多一個人動動腦子也好。”
左籌斐嘆了一口氣,道:“或許你該同我一道去一趟京師。”
顧闌珊微怔,隨即笑道:“我還在月子裡呢。”
“也不過這兩三天的事情,我等得起。”左籌斐開口道,“我已經等了三個月了,不是嗎?”
顧闌珊眉尖輕蹙,彷彿這件事情着實讓她十分爲難似的:“你若是想要等,那便等着吧,畢竟你也算是我的恩人了,只是……”
“只是什麼?”左籌斐的心不由一提。
顧闌珊輕嘆道:“我要等一個人,他說過我生下孩子,坐完了月子之後他便會來見我的。若是我這一回見不到他,下一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有這個機會,或許這一輩子也就再見不到了。”
左籌斐心裡不由一鬆,道:“我陪你等他到這裡便是。”
“還有一件事情,也希望左二爺能夠答應。”顧闌珊的目光盈盈,彷彿還是當年那個天真善良的少女。
左籌斐撇開了目光,道:“你說吧。若不是強人所難的事情,我也不會拒絕的。”
顧闌珊呼出了一口氣,道:“我雖然萬事不過心,但是濤兒卻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看不得他受苦。左二爺,你立志當一個隱士,所以即使我將濤兒託付給你,也不會牽扯到什麼。”
左籌斐臉色一變,諷刺道:“你倒是好算計,但是以後的事情你可有想過?若是顏濤問起我他的父親,我該怎麼說?”
顧闌珊眸光閃動,笑道:“左二爺必然是支持太子殿下的吧?”
左籌斐冷笑道:“自然。晉王如你所說,只是一個忠誠於私慾的人,我自然不會支持他。”
顧闌珊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好。若是太子登基,那麼你便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等一的壞蛋,是叛臣,他該死,你要教導他成爲國之棟樑,效忠天子;可若是晉王登基,你便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等一的英雄,是晉王以卑鄙的手段弄死的,你也要教導他成爲國之棟樑,但是要他不忘血仇!”
左籌斐臉色一變,冷聲道:“你是在利用自己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