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世康這次傷得不輕,不過總算沒有危及性命。左腿膝關節肌腱斷裂,腦部有輕微的震盪,車禍當天的晚上,他曾經醒來過一次,幸好頭腦還算清晰,可以認得出在病牀前苦苦守候的父親和老婆,經過醫生的檢查,已無生命危險,不過還需要留院檢查數週以及漫長的物理治療時期。
之後的幾日,葉世康幾乎是在病牀上昏睡。由於恰逢豪庭30週年慶,業務繁忙,葉老爺子在得知兒子無性命之憂後便回到酒店繁忙的工作之中,他這個掛名了好多年的董事長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復出的一日,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裡重回豪庭,不知道是悲哀還是無奈,畢竟,在葉家,老爺子唯一信任的兒子只有葉世康一人。
葉世康昏迷未醒,方瑜則全天候陪伴在他的身邊,爲他擦身換藥,除了實在困頓支持不住時枕着葉世康的病牀小憩片刻,幾日來,她幾乎是不眠不休,清秀而漸漸消瘦的臉上深刻的黑眼圈暗示着她的疲憊。
這日,方瑜在替葉世康更換睡衣的時候,接到了葉老爺子的電話,他召集了全家人飯後在葉宅開家庭會議。起先,方瑜有一陣的訝異,不過最後還是同意晚上回家。據她所知,上一次葉家家庭會議的召開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這次會議的議題,重要性她心裡早已大致有數,只是,身心具疲的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方瑜爲葉世康換了一身乾淨的睡衣,看着他輸完營養液後,靜靜地坐在他的病牀邊,神情有些呆滯。半響,嘴角邊嚐到一股鹹澀的味道,她無意間用手去擦拭才發現原來這是自己的淚水,她苦笑,原來,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這幾日來,她竟然連痛哭失聲的時間都沒有。
拖着沉重的腳步,方瑜回到葉宅時,一家人已經在大客廳的長桌上坐定,就等着她的出現,葉老爺子見到了方瑜後,熱情地招呼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方瑜沒有回絕,徑自坐到了老爺子的左手邊,承受着衆人異樣的眼光。
葉老爺子開門見山,
“既然方瑜已經來了,那麼就進入正題。大家也都知道,世康他出了事,現在還在昏迷,就算醒了也未必能馬上回到工作中來,我年紀也大了,沒有辦法再承受豪庭總經理的工作負荷。所以,我打算在豪庭30週年店慶的時候,委託一位代總經理,一方面可以分擔我的工作,另一方面可以安撫人心,不讓那些虎視眈眈的同行對手拿我們空缺的總經理位子做文章。”
葉老爺子一番話之後,在坐的人開始浮躁起來,有露出一絲喜色的,有滿懷期待的,當然,也有滿不在乎的,但這些人卻非常一致地選擇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他人有所察覺。只是,僅僅這一瞬,也足以讓葉老爺子收錄眼底。
短暫的沉默之後,倒是大媳婦柯秀琴先開了口,
“爸,您看,這個位子誰最合適?”
葉老爺子搖了搖頭,“這個位子的最佳人選我早有定奪,今天召集大家來就是爲了讓大家做個準備,今後可以積極配合他的工作。”
柯秀琴好奇地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轉過身對着老爺子繼續問,
“他是?”
葉老爺子神秘地笑了笑,而後拍了拍身邊心不在焉的人,
“這個人就是方瑜。”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老爺子的口中吐出之後,方瑜猛地擡起頭,正好迎上衆人詫異的目光。
“我反對!”老爺子話音剛落不下數秒,葉世傑不帶感情的聲音便響起,顯得特別的突兀。
“理由?”葉老爺子沉着氣問,到了這種地步,他倒是想聽聽他的心裡話。
“原因很簡單,論職位,我是副總經理,大哥是採購部經理,二哥出事,我們倆應該首當其衝成爲豪庭的代總經理。”葉世傑睨了眼方瑜,不緊不慢地道。
方瑜選擇沉默,沒有介入他們言語的鬥爭之中。
老爺子努力剋制住自己的脾氣,
“好,那現在我就來打消你這個荒謬的想法。你是副總經理沒錯,但你不要把你的父親當作傻瓜,我還沒有老到糊塗,這幾年,你捫心自問,爲豪庭做了點什麼?這個職位形同虛設不說,還給你二哥惹了一大堆的麻煩!你賭!”葉老爺子還想說下去,卻被坐在他右手邊的葉世賢及時制止,但此刻,葉世傑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
“爸,三弟已經知道錯了,雖然在坐的都是自己人,但舊事就別提了。”
“好好好,不說你的三弟,就說你。”葉老爺子順勢將矛頭指向了大兒子,“你在外面做得那些事情別以爲我不知道!好,你是我兒子,我認了,我真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要我怎麼放心地把豪庭交給你們?”葉老爺子指着兩個兒子沒好氣地,“方瑜作爲財務部總監這兩年在財務部所做的一切相信你們也有目共睹,在豪庭,論資歷,論能力,她遠遠地在你們之上。”
葉世賢低下頭不語。
葉世傑眼中帶着不屑,依然不服,“爸,你說得這些我都認,只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葉老爺子不耐地問。
“方瑜根本就是個外人,她不姓葉,你就放心把豪庭交給她?”葉世傑漸漸地開始沉不住氣,語氣有些激動。
“混賬!”葉老爺子怒喝一聲,衆人一怔。
“我還沒死!有我這個董事長在,還不需要你們擔心豪庭的未來!”
葉世傑無言以對,卻依然不依不饒,對着桌對面的葉世賢急道,“大哥,你也說幾句啊?”
葉世賢猶豫着,眼神閃爍不定的樣子,一旁的柯秀琴用手肘輕輕地推了推他,最終,他卻再沒有說一句話。
葉世傑泄了氣般地靠到了椅背上。
葉老爺子不再理睬他,對着衆人不疾不徐地道,“代總經理的事我已經決定,今天不過是要知會大家一聲,你們任何一個人都不必再和我做無謂的爭辯。對,方瑜是不姓葉,但請你們不要忘記,她有一雙姓葉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