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湘寧輕輕笑笑,道:“倒也不是甚麼大事,只是我自己出面不大方便,纔想請管家跑一趟腿罷了。鬱姑娘如今已回京城,目前住在南定門附近的客棧中。我想着,鬱姑娘總是將軍府中的人,若總住在外面,總是不好的,且一個姑娘家也不安全,所以想請管家派人去將她接回府來。管家意下如何?”
秦管家一怔,擡眸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一下,躬身應道:“理應如此。請公主放心,老奴會親自去接鬱姑娘回府的。”
宛湘寧淺淺笑,道:“如此甚好,有勞管家了。”
秦管家口稱不敢,行禮後退了出去。
沈君琰側眸看着她,淺淺一笑,問道:“是太子告訴你青青回到京城的?”
宛湘寧點了點頭,輕輕睨了他一眼,道:“我讓管家將你的好妹妹接回府來,省得你爲她擔着心。”
沈君琰自然聽出了她語氣中的酸意,輕笑了聲,起身對她躬身一揖,朗聲道:“夫人如此友愛妹妹,真是在下莫大的福分啊。”
宛湘寧“撲哧”一笑,但聽他言語中將自己喚作“夫人”,又將鬱青青當做“妹妹”,心裡倒是舒坦了許多,當下便也不再計較甚麼,挽着他的手一同回了臥房之內。
從錦繡苑出來之後,秦管家帶着四個小廝徑直出了門,按照宛湘寧所言的客棧,見到了正獨坐在大堂飲酒的鬱青青。
鬱青青聽他講明來意之後,有些詫異,澀澀一笑,悶聲問道:“總不會是大公子讓你來接我的吧?”
秦管家低眸忖了一會兒,直言相告:“是琅華公主命老奴來此接姑娘回府的。”
鬱青青聞言,面色一怔,眸子一黯,原本她心裡還抱有一絲希望,若是沈君琰派人來接她,她定會欣喜萬分,但如今聽說竟是宛湘寧,只讓她心裡悶悶作痛,恍了一會兒,方又擡眸看着秦管家,問道:“那公主的脾氣秉性如何?”
秦管家一頓,低聲道:“不似從前聽說的那般刁蠻驕縱,大公子對她極爲愛重。”
只這兩句,便夠了
鬱青青傾慕沈君琰之事,在將軍府中無人不知,秦管家心裡自然透亮,如今見沈君琰與宛湘寧舉止間極爲親密,想必當初對鬱青青是並未存過任何心思的。而今又見鬱青青這一副爲情所困的模樣,秦管家心裡卻也有些顧慮,一來關心鬱青青,終究是看着她從小長到大的,自然不希望她過得如此辛苦;二來也是擔心宛湘寧一旦得知了鬱青青的心思,只怕府內又有風波。
想到這裡,他輕聲道:“老奴有幾句話,也不知姑娘愛不愛聽。”
鬱青青淡淡笑,道:“管家請講吧。”
秦管家忖了一會兒,道:“如今,大公子與公主大禮已成,難得他們也是難得的恩愛眷侶,這是公子之幸,亦是將軍府之福。姑娘如此聰慧,自然該懂得老奴之意,”他擡眸看着鬱青青,輕輕道:“姑娘也該早做打算纔是……”
鬱青青一怔,這些道理她都懂得,只是這心裡,總是有些東西放不下。
但最終,鬱青青還是隨秦管家一同回了將軍府。
剛一回府,鬱青青徑直去了碧沅堂去拜見齊夫人。齊夫人僅有沈君琰一子,一直將鬱青青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對待,如今見她形容消瘦、面色憔悴,倒真是心疼的緊,拉着她的手絮了好一會子話。
兩人正說着話,采薇推門進來,對齊夫人道:“公主與公子來了。”
齊夫人微微一怔,旋而恢復,頷首道:“快些請他們進來罷。”
宛湘寧與沈君琰相攜而來,進了碧沅堂,雙雙見了禮,打量着鬱青青微微一笑:“姑娘回來了?“
鬱青青眸子一沉,起身行禮:“見過公主。”
宛湘寧輕笑了下,示意她免禮,道:“聽說,姑娘從前居倚蘭館,倒是個清雅的所在,我已命人將它收拾乾淨,姑娘可直接去歇息了。只是裡面空無一人,姑娘從前便沒有近身服侍的丫鬟嗎?”
鬱青青淡淡道:“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不慣有人在身邊跟着。”
宛湘寧笑道:“那飲食起居,總不會是親自動手的罷。”
齊夫人在一旁道:“從前倒是有幾個丫鬟,再將她們安排去倚蘭館便是了。”
從前近身服侍鬱青青的小丫鬟名喚煙蘿,年歲不大,看上去倒也是伶俐的很,乍一見到鬱青青,笑着便撲了過來,連連道:“姑娘可回來了,我可是日日念着姑娘的。”
鬱青青輕撫她的雙丫髻,微微笑着,道:“那便再隨我回倚蘭館罷。”
宛湘寧在一旁,笑着對沈君琰道:“那倚蘭館極偏,想來倒也清淨。只是按鬱姑娘的性子,該住在常青閣纔是。”
煙蘿見到鬱青青高興壞了,一時之間竟忘了那是公主,脆生生應道:“是姑娘自己選的院子,說是那裡離竹舍近一些……”
此言一出,齊夫人與鬱青青皆是一驚,忙喝道:“又在胡說八道了!”
煙蘿一怔,方恍悟過來,忙跪地顫抖道:“奴婢胡言亂語,請公主恕罪!”
宛湘寧只覺心內一悶,面色並不好看,側眸輕輕看了沈君琰一眼,並不作聲,徑直出了門往錦繡苑去了。沈君琰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看齊夫人,忙擡步跟了過去。
回到錦繡苑後,宛湘寧徑直回了臥房。
瑾蘭、瑾蕙知她心情不佳,便也不敢相勸,只在門邊躊躇,不知該做些甚麼,後來見沈君琰跟了過來,便似見到救星一般,急急將他推進臥房之內,又輕輕地將房門闔上了。
沈君琰走進臥房時,見宛湘寧正獨坐在燭下,柔和的燭光映着她如凝脂般的膚,美目盈盈如秋水一般,彷彿能滴下水來,讓他沒來由的心內一動。凝神看了許久,他方回過神來,緩步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纖手,柔聲道:“今兒是回府的第一天,你便忙了一天,實在是辛苦你了。”
宛湘寧小嘴一嘟,並不睬他,只輕輕將手抽了出來。
沈君琰一見,又笑道:“可是惱了?”
宛湘寧臉上不見一絲笑意,嘟着嘴悶聲道:“不曾惱。”
沈君琰輕輕搖頭,食指彎彎地在她櫻脣上點了一下,輕笑道:“還說不曾惱?瞧這嘴嘟的。”
宛湘寧垂眸,依舊不睬他,忖了一會兒,方又悶聲道:“我是有些小氣的。”
沈君琰不由失笑,滿臉笑意問道:“此話何講?”
宛湘寧又忖了一會兒,依舊低垂着眸子,悶悶道:“我讓秦管家將鬱姑娘接回府來,一是爲着兄長所託;二來也是佯裝大度,不讓府裡的人說我小心眼兒。只是方纔,”她擡眸看着沈君琰,眸帶哀怨,“從你一進門起,她的目光就不曾從你身上移開過,我又會想到,你們從小在一起長大,情分要比你我更好……”
沈君琰低眸淺笑,復又握住她的手,道:“我同她的情分怎會比你我要好?你我是夫妻,我同她不過是兄妹之情,這我還是分的清的。”
宛湘寧聽罷,心內方安穩了許多,可依舊是悶悶的,又道:“可我…我還是不喜歡她看你的眼神……”
沈君琰又失笑,靠着她更近了一些,伸手將她攬在懷裡,柔聲道:“那是你自己多心了。她從未如你這般對我說過這些話,我也從未如此待她。在我心內的人,始終是你罷了,如今你我已經成婚,你要相信我纔是。”
宛湘寧心內一熱,原本也並非信不過他,只是想到他們兩個自小便在一處,有些小女兒的小性兒罷了,如今聽他這樣一說,心內自然又是一陣甜蜜。想到這裡,她才笑了起來,將小臉埋在他的懷中,悶聲道:“我自然是信得過你的。”
沈君琰一聽,伸手扶她起來,輕輕笑着看着她,問道:“你方纔說甚麼?再說一遍……”
宛湘寧頓時羞紅了臉,扭捏道:“我…我不曾說甚麼……”
沈君琰見她一張俏臉映在燭光之下,雙頰嫣紅,笑容羞澀甜美,心內猛地一動,對着她的櫻脣,直直吻了上去。
宛湘寧一慌,只“嚶”了一聲,便已沉醉下去。
沈君琰細細品味着她的溫香甜美,心思已亂,當下早已忘了她是公主,只知道那是他的妻子,是早早便已停駐在他心間的女子。
紅燭微搖,夜已闌珊,芙蓉帳暖,意暖鴛鴦,自是有無盡的恩愛。
這一夜似乎來得遲了一些,但宛湘寧早已沉浸在他的溫柔如海之中,早已將從前的那些疑惑與埋怨拋置了腦後。待雲雨過後,宛湘寧將自己埋在錦被之中,羞紅着臉,不敢看他,身子雖是疼痛疲乏,心內卻是甜美如花。
沈君琰見了,只將她攬在懷裡,緊緊摟着,擡頭在她鬢邊輕吻了幾下,柔情似水。
過了一會兒,沉默不語的宛湘寧忽似想起了甚麼一般,擡頭在沈君琰耳邊輕輕道:“我方纔說,我是信得過你的,”說罷,又將羞紅的臉埋在了沈君琰的懷中。
沈君琰一怔,心內一熱,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這一夜,兩人同枕而眠,睡夢中亦抱在一起,睡得極爲安穩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