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相公西門慶sodu
“怎麼反倒是我大放闕詞?”
西門慶此話一出,門口這位反應似乎極大,一撩紗簾怒氣衝衝的走進來拱了拱手:“某是這豐樂樓的主人,姓樑名樂,敢問閣下高姓大名,對本樓的眉壽如此貶低?”
這位樑樂看上去四十出頭,倒是個精明能幹的樣子,身上一襲青袍,頭髮被一根看上去價值不菲的玉簪別住,絲毫不亂。
方纔那個自稱“貧道”的人也跟了進來,不得不說,這人非常注重儀表。
此人身穿淡黃色八卦衣,三綹鬍鬚根根見肉,打理的極爲精細,頭上魚尾冠,手中握着的拂塵也好似一朵白雲般,潔白無瑕。
可以說,這種相貌纔是西門慶想象中的仙風道骨,好像從畫中走出的神仙一般。
但自從見了入雲龍公孫勝和樊瑞,西門慶才明白那纔是道士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像眼前的這位,肯定是穿梭於富貴人家,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攘福的。
若是公孫勝那種,就算上了門別人也不會信服的。
但說起真正本領,這種樣子貨就遠遠不如公孫勝他們了。
被西門慶和蔣敬等人貶低了幾句,樑樂作爲豐樂樓的主人有些壓不住怒火,只當是有對頭來故意上門找茬,所以進來爭辯幾句。
而這位道人卻是一付不沾煙火的樣子,表情非常從容。
不過在西門慶眼裡,這位道人反倒是引起了更多的興趣,至於豐樂樓這樑樂麼.西門慶沒放在心上。
西門慶並未起身,只是在座上衝樑樂身後的道人一拱手:“這位道長安好?”
說實話,樑樂一衝進來,就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這汴梁城中的三十六家正店拉幫結派,互相競爭,但也只是暗地裡出些招數,派幾個面生的幫閒來鬧一鬧,攪攪生意,或者在門口截走客人,這都是慣例。雖然都心知肚明,被發現了從來也沒有人承認。
樑樂作爲豐樂樓的主人,因爲自家酒樓規模不小,被推爲其中一派的魁首。這數年來幹得非常順利,幾乎是藐視羣雄,不管是哪家酒樓的主人見了他,總是客客氣氣的,往日裡的小陰謀小詭計最近幾乎都消失了。
沒想到今晚又有來鬧事的,不過座上這幾位實在不像是幫閒的。
所以樑樂這才勉強壓了壓怒火,拱手先報了姓名。
畢竟這是汴梁城,掉一塊瓦都能砸出個官宦家屬來。
讓樑樂很沒有面子的是,西門慶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而饒有興趣的問起身後的那位來。
“該死!”
樑樂心中咒罵了兩句,但還是讓出身後的道士來,給西門慶介紹了一番,當然語氣並不是那麼平和。
“這位是官家新賜號的通真達靈先生,道長面前不得放肆!”
原來這就是老秦頭耿耿於懷的林靈素,怎麼看上去也就三十上下,比樑樂還要年輕些!
這貨不是也已經四十了麼?
西門慶大嘆此人養生之道實在了得,簡直是逆生長的同時,點頭示意:“原來是林道長,林道長之名小可如雷貫耳,想不到卻在這裡遇到。”
林靈素眼皮子本來耷拉着好似入定一般,聽西門慶這話睜開眼道:“貧道來此小酌一番,主人特意陪同去樓上觀景,沒想到卻聽到這一出,說不得要討個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西門慶哈哈一笑:“不知道長要什麼公道?”
林靈素微微一笑,對樑樂道:“請恕貧道多事了。”
“道長願管此事,那便是極好的。”樑樂施一禮道:“樑某求都求不來。”
林靈素點點頭,這纔對西門慶道:“既然你說這眉壽不如你自己釀的酒,不妨拿出來叫貧道品鑑一番,貧道雖然和樑樓主有些交情,還不至於失了公道。”
說完林靈素目光一掃,樑樂自然點頭認同,西門慶一拂袖子,吩咐蔣敬道:“且倒一杯讓這位道長嚐嚐。”
武松和孫二孃在旁冷笑不語,只要這道人沒有失心瘋,自然是景陽春好過了這眉壽。
神算子蔣敬懶得起身再去取空杯,乾脆將杯中的眉壽直接倒在地上,這一幕讓旁邊看着的樑樂沒來由的心頭一疼。
和旨、眉壽作爲豐樂樓的頭牌名酒,樑樂自然是下過苦工的,不但讓自己的釀酒師傅改進工藝,還派人四處收購釀酒名方,融合起來。
這也是爲什麼豐樂樓能傲視羣雄的本錢。
蔣敬這一潑,顯然是把眉壽當初一文不值的村釀一般,怎麼不叫樑樂心疼?
“若這幾人胡攪蠻纏,說不得拉下臉來綁了去開封府打上幾十板子!”
樑樂狠狠的想着,就見神算子蔣敬啓開了一個小酒瓶,顯然並非是豐樂樓之物。
“看着小酒瓶做工粗糙,裡面能裝什麼好酒!”
樑樂正要發飆,卻猛然鼻尖嗅到一股從來沒聞過的香氣。他雖然不會釀酒,但浸淫在這行當足足有二十年,品酒也算是行家中的行家了。
就算鼻子也比別人靈敏很多。
“好香!”
樑樂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念頭,頓覺不妙,將這絲念頭丟去瓜哇國。
“香有什麼用?也曾經有酒商往酒裡面家裡許多香料,香則香了.還能喝麼?”
“咦?”這回微微驚訝的卻是站在一旁的林靈素。
神算子蔣敬嘿嘿一笑,輕輕倒了一杯景陽春出來。
隨着酒液傾倒出來,屋內的香氣更濃了。
樑樂悲哀的發現方纔是自己給自己安慰,這香氣是正兒八經的酒香,哪有加任何香料?
一搭眼那杯酒,樑樂忍不住心頭一跳。
怎麼不是琥珀色.白色.不對,是透明的!
這種酒樑樂就聽說過一種,而且就是在最近。
爲了這種酒的配方,樑樂專門派人去清河縣尋訪過,回報的消息是酒坊也關門了,釀酒師傅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好不容易纔從附近的陽谷縣花了極大的代價買到了一罈,樑樂一直沒捨得開封,還存在酒窖裡。
這種酒已經變成了樑樂的秘密,準備在適當的時候作爲殺手鐗。
回想到這一點,樑樂才猛然發現這香氣果然有些熟悉。
“這酒有點意思.怎麼是透明的?”
面對推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林靈素大爲吃驚,心裡面充滿了馬上端起來嘗一口的衝動。
“你這酒.”樑樂雙手按在桌上,眼睛盯着西門慶,忍不住說了出來:“是景陽春?”
“景陽春?”
林靈素大袖一揮,那酒杯不知怎的已經到了手中,用袖子掩了面一飲而盡。
“好酒!”
伴隨着林靈素脫口而出的這一聲“好酒”,西門慶輕輕拍了拍手:“不愧是豐樂樓的主人,沒嘗上一口就說出了這酒的名字。”
“沒錯,這就是景陽春。”
樑樂按着桌子的雙手微微有些抖動起來,分不清是吃驚還是欣喜:“你到底是誰?這景陽春傳聞是清河縣所出.莫非你是從清河縣而來?”
面對樑樂的詢問,西門慶咳嗽一聲:“正是。小可複姓西門單名一個慶,號吹雪.”
西門慶接下去說了什麼,樑樂已經完全聽不下去,嘴裡面唸叨着:“吹雪.西門吹雪.”
到了這種份上,不用林靈素的公道,樑樂也知道自己輸了。
景陽春的釀造方子,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做夢也沒有想到,傳說中景陽春的東家居然來到了豐樂樓吃飯,而且還讓自己碰到了。
接下來,樑樂做出了一個讓林靈素都沒有想到的舉動。
一反之前的怒氣衝衝,樑樂突然冷靜下來衝西門慶行了一禮:
“景陽春的釀造方子.西門大官人多少錢能轉給樑某?”
釀造方子.釀造方子,西門慶微微一笑,這些人還不知道,關鍵不在釀造方子,而是在工藝改良上!
蒸餾器纔是關鍵中的關鍵。
看着西門慶微微一笑,樑樂恍然道:“既然是樑某誠心購買,當然要先報個價.”
說着樑樂伸出一個手指頭道:“西門大官人.你看這個數怎麼樣?”
“一百貫麼?”
西門慶啞然失笑,這樑樂把自己當成了劉能和留幾手那種釀酒師傅了吧。
樑樂微笑着搖搖頭:“一百貫連定錢都不夠,樑某這一指頭自然代表一千貫。”
一千貫!
旁邊的林靈素微微點頭,這種釀酒方子能給酒樓帶來獨家的名酒,一千貫也算是個實在價。
西門慶微微一笑,對於一千貫這個價碼,他連譏笑的興趣都沒有。
景陽春若是在豐樂樓上架銷售,這也就是一個月不到的利潤。
姓樑的,你開什麼玩笑?
“啊呀.一千貫在西門大官人眼中只怕是少了。”蔣敬佯作吃驚,又伸出兩個手指:“三千貫.大官人覺得如何?”
“聽說大官人在清河縣還有個生藥鋪,一年下來也就是五六百貫的利潤罷?這三千貫可抵得上五年收入了。”
西門慶搖搖頭,拋出一句話:“三千貫我何須賣你?”
樑樂頓時心頭一沉,看起來這西門慶已經在和別的酒樓接觸了.那幾個老對手只怕出的價錢比這還高,畢竟這是個打敗豐樂樓的機會!
“五千貫!”樑樂從喉嚨中低吼了一聲,給出了底牌:“另外,只要西門大官人不把景陽春賣到汴梁城來,樑某也認了!”
一旁的林靈素涵養再好,也微微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