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見有人敲門,原本是想將手從夜離手中抽出來的,然而冷萱進來得太突然。不過既然被她看見了,再想着去澄清或是掩飾,就不是蘇諾語的性子了。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朝着冷萱點頭微笑。
“進門前不知道等待嗎?”夜離沉聲問道。他原本是有些冒火的,但看見諾語並沒有絲毫的介意,他倒很是高興。不過這些人已經無數次出現這種進門太隨意的問題,好在這次沒有什麼,否則諾語難免會多心,於她清譽也是有礙的。
冷萱見多識廣,性子沉穩,即便看見什麼意料之外的,也很快就能鎮定自若。只是有些問題她實在有些想不通,如公子這般的男子怎會看上如此平凡的女子呢?
“公子,蘇小姐,抱歉。”無論她心中再怎麼詫異,事實就是事實。蘇諾語若是成了公子的女人,怎能再直呼她的名字!
夜離冷哼一聲,沒有回話。看向蘇諾語的時候,倒是柔聲細語:“諾語,如今回來了,要不要換上你自己的衣服?”
蘇諾語點點頭,穿着別人的衣服實在有些彆扭,尤其一想到這些衣服的主人都是那個方德的女人,她心底就更覺得難受。指了指包袱,她說:“我的衣衫都在那兒了,拿過來我自己換就是。”
夜離起身將包袱中的衣衫拿一套給蘇諾語,說:“我就在外面,若是有什麼不方便之處……”
“公子,交給我吧!”冷萱突然開口,她看向蘇諾語,“蘇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如我幫您換吧?”有些話,她想單獨問問蘇諾語。
蘇諾語欣然點頭:“如此便麻煩冷姑娘了。”她看着夜離說,“夜離,你先出去吧!”
夜離看一眼冷萱,走了出去。從稱呼上看,冷萱顯然已經明白了諾語的身份,這樣很好,她必定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諾語。
夜離出去後,房間內就只剩下蘇諾語和冷萱兩人。
蘇諾語指了指衣衫,說:“冷姑娘,麻煩你扶我起來。”頓一頓,她接着說,“另外,有什麼問題,你問就是。”
冷萱眼底的驚詫一閃而過,這個蘇諾語或許是一開始自己就小瞧了她,心思靈透,膽略過人,最重要的是極有手腕!她認識夜離公子已不是一日兩日了,除了之前一直盛傳公子有心上人外,還從未見公子同哪個女子走得這麼近!
以公子的條件,前赴後繼的名門淑女多得是,哪怕是冰雁這種條件的,也算不得多優秀。但公子一個也看不上,甚至連一絲曖昧都不曾有過,身邊更是從未有過女人。她一直在想,如公子這麼挑剔的眼光,究竟得要是多麼優秀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誰成想,這個人竟然是同公子認識一個多月、相貌平平的蘇諾語!
冷萱心中想着那些,看向蘇諾語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她實在是好奇,蘇諾語究竟對公子用了什麼迷魂香,竟然能令公子爲她癡迷至此!
只是想歸想,冷萱依舊上前幾步,小心地扶着蘇諾語起身,看着蘇諾語那副齜牙咧嘴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她問:“你後背受傷了?”
蘇諾語點點頭,直到完全坐直身體,粗粗地喘着氣,好一會兒後,才說:“嗯,遇到方德了。”
“方德?”冷萱訝異地看着蘇諾語。關於天鷹幫的線索就是她帶人查出來的,所以她對這個天鷹幫的副幫主也是有所瞭解的,沒什麼大的本事,擅長的全是些下三濫的媚毒。最爲主要的一點就是他的好色**,那可是出了名的!但是這樣的人身邊有數不盡的女人,怎會看上蘇諾語這種姿色呢?
蘇諾語看一眼冷萱的眼神,就猜到她的想法,氣不過的蘇諾語自嘲地開口:“你一定是在想爲何我這種長相的人能入得了方德的眼,是吧?其實你不必想不透,我告訴你就是。他是作繭自縛,中了他自己的媚毒,不過現在已經毒發身亡了。”
冷萱面上訕訕,沒有想到蘇諾語會將話說得這麼直接。一般而言,沒有女子會這樣爽利地承認自己相貌平平,這個蘇諾語倒是個例外!她這樣將話捅破了說,反倒有些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自從她易容成這個樣子,已經承受過太多這樣的眼神,唯獨夜離,他對她的好,是在未見真容前。所以,她才更加珍惜夜離,一個不重顏色的男子,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蘇諾語看着冷萱,一邊艱難地換衣服,一邊繼續問:“你不必爲難,有什麼話但說無妨。難聽的話我聽得多了,沒有什麼承受不了的。”
冷萱冷哼一聲,既然她這樣說了,她又何必藏着掖着的?她點點頭,說:“不錯,我的確有些話想問你。我聽說,你同公子相識不過月餘,你究竟做了什麼,能讓公子對你如此上心?”
“你覺得呢?”蘇諾語反問。
冷萱說:“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蠱,可以讓人死心塌地地對你,如若不然,被施蠱之人,就會受萬蟻蝕心的痛!”話一出口,冷萱就有些後悔了。這樣難聽的話說一個女子,實在不是她的作風。
嚴格說起來,這個蘇諾語同她並沒有什麼利害相關,她至多隻是有些替冰雁抱不平罷了。何況,在她內心深處,對蘇諾語並沒有這麼地厭惡,甚至她是有些欣賞她的。只是現在看她那樣子,有些話就無論如何也忍不住!
“蠱?哈哈……”蘇諾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冷萱,你的想象力實在太豐富!”
“怎麼?惱羞成怒了?”冷萱一直也是心高氣傲的人,被蘇諾語那樣輕蔑的語氣刺激到,一時也有些口無遮攔。
蘇諾語對她招招手,冷萱不明所以地靠過去。蘇諾語一把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飛快地打上她的臉頰。清脆的一聲之後,冷萱方纔反應過來,江湖闖蕩這麼多年,還從未受過掌摑!這對冷萱而言,有些難以承受。她怒氣騰騰地指着蘇諾語,喝道:“蘇諾語,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
“我什麼也不算,但,我打的就是你!”蘇諾語像是拍灰似的拍拍手,語氣溫柔,眼神卻凌厲,“你說這樣的話,在我這裡只是一記耳光,若是被夜離聽了去,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其實她大可以卸下易容,將真容給冷萱看,但是那樣她也許又會覺得自己憑藉一張臉迷惑了夜離。何況,真正在乎她的人,不會在乎她的容顏。所以,這樣的意氣之爭實在沒什麼必要!
冷萱一個激靈,方纔激動,差點忘了公子就在外面。以公子的脾氣秉性,聽見這樣的話,她便是不死只怕也得去半條命!她不屑地看着蘇諾語:“你故作高姿態,所仰仗的不就是公子嗎?”
“不錯,我所仰仗的的確是夜離!”蘇諾語大大方方地承認,絲毫沒有覺得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任何的不妥。她同夜離既然已經彼此心意相通,那麼這件事從此也就無需在人前再遮遮掩掩!
面對蘇諾語永遠地不按常理出牌,冷萱竟有些無處着力的感覺。
蘇諾語已經在說話的功夫,將衣衫穿好。她一邊要忍着背後的疼痛換衣服,一邊又要面對冷萱的無理取鬧,實在也是辛苦。待一切妥當,蘇諾語緩緩地靠在後面的軟枕上,說:“冷萱,我與夜離兩心相悅,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必徵得你的同意,也無需顧忌你的感受!你方纔說那樣的話,不僅僅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夜離的輕視!”
“蘇諾語,我現在倒是有幾分明瞭爲何冰雁不是你的對手。”冷萱說,“你的嘴巴實在是厲害,伶牙俐齒啊!”
“我伶牙俐齒是因爲我理直氣壯!何況,我再怎麼伶牙俐齒,也沒有混淆黑白的本事。冷萱,你們默賢閣的人似乎都對夜離非常崇敬,是不是?”蘇諾語突然問道。
冷萱點頭,這個是毋庸置疑的事。
蘇諾語微微一笑,說:“我看未必,至少在你這裡,夜離就不是這樣值得崇敬的人!”
冷萱蹙眉:“蘇諾語,我還沒有說你矇蔽公子,你竟然反咬我一口!”
“難道不是嗎?他若是真是一個值得你崇敬的人,你爲何會如此質疑他的選擇?”蘇諾語說這話時,自信滿滿,“你先是覺得我對夜離用了蠱,後又覺得是因爲我太過伶牙俐齒。難道在你看來,夜離就是這樣一個無法辨別是非黑白、任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嗎?”
蘇諾語的言外之意,冷萱自然聽得明白。一時間,她竟找不到有利的話去辯駁蘇諾語!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對視,彼此間沒有人說話,就那麼一直僵持着。
正在這時,夜離同石海以及大夫一起回來,敲門後,問:“諾語,衣衫換好了嗎?大夫來了!”
冷萱聽見外面傳來夜離的聲音,警惕地看一眼倚在牀上的蘇諾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