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這副樣子如何能瞞得過夜離?她既不願意說,他便也只做不知。臨上路時,石海將馬匹牽好,走過來,便聽夜離說:“石頭,我昨夜一夜未眠,今日上午便不騎馬了,容我在馬車內休息兩個時辰!”
“啊?”石海下意識地看一眼夜離,隨即意識到這是爲了蘇小姐,連連點頭,“嗯,公子辛苦,身體還未好全,可不能出來一趟太過勞累。”
蘇諾語見夜離那副疲倦不堪的樣子,連忙說:“既然如此,公子便乘馬車吧!”
夜離歉然地看着蘇諾語,說:“諾語,實在抱歉,耽誤大家的行程了!”
“公子怎的說這樣的話?你本就帶傷,是我疏忽大意了。”蘇諾語自責地說。他的身體還是由她在照看,卻忘記了他還有傷在身,實在是失責!
石海見狀,忙說:“小姐,那麼我便將公子拜託給您了!一會上路,您也乘馬車吧,好歹能隨時照料公子。”
蘇諾語點頭:“這個自然,將公子交給我,你放心就是。”
石海連忙備好吩咐人備好馬車,蘇諾語體貼地扶着夜離上了馬車。看着夜離的背影,石海忍不住搖頭,爲了蘇小姐,公子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要知道,公子可是鋼鐵般的身體,饒是從前身負重傷,出門在外也是不乘馬車的。公子向來說“馬車是婦孺所用”,如今竟然能爲了蘇小姐稱病,坐馬車!足可見這蘇小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啊!
馬車上,夜離爲了證明自己的疲倦,便一直倚在那兒,閉目養神。一方面他不願諾語多心,更重要的是,在馬車上這般狹小的空間裡,他與諾語兩人獨處,實在也是有幾分不自在的。
至於蘇諾語,有這樣難得的機會休息,自然不會錯過,很快便在這搖搖晃晃中睡着了。夜離慢慢睜開眼睛,心疼地看着滿臉疲倦的蘇諾語,從包袱中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輕輕蓋在她身上。接下去的時間,夜離便一直坐着,目不轉睛地凝望着蘇諾語……
直到進城時,果然遇到了老王所說的官兵盤查,石海下馬輕輕敲了敲馬車,低聲說:“公子,前方進城盤查得頗嚴!”
“無妨,等到了近前,我來應對。”夜離也極力壓低聲音迴應他。
然而,蘇諾語本就是睡眠輕淺的人,伸了個懶腰,脣邊是一抹慵懶的笑。夜離失笑,這丫頭多半是已經忘記了身在何處,他輕聲問:“睡醒了嗎?”
耳邊猛然間傳來男子的聲音,蘇諾語的瞌睡瞬間便消失殆盡,警惕地看向說話的人,見是夜離,方纔又放鬆下來。她低頭看着身上蓋着的衣衫,羞赧地說:“我竟睡着了!本該是我照料公子的,怎好叫公子照料?”
“你太累了,是該好好休息。而我休息片刻便恢復了不少。”夜離的聲音低而溫暖。
蘇諾語將手中的衣衫還給夜離,輕聲道謝後,問:“方纔我似乎聽見有人說話,是嗎?”
夜離將石海彙報的情形轉述給蘇諾語聽,她秀眉微蹙,問:“這可如何是好?看來前日老王所言不虛,若是盤查得太嚴,我們豈不是不好交代?”自古民不與官鬥,默賢閣的確威震江湖,令官府也忌憚三分,但是正因爲如此,一旦被官府知曉是默賢閣的人,應該事兒也更多!
夜離安撫她:“一會兒看看情形再說吧!”
蘇諾語點點頭,也只能如此。既然什麼也不能做,她索性靜下心來等着盤查。
他們耐着性子等了近小半個時辰,方纔輪到他們,也足可見官府盤查得有多嚴!
“你們什麼人?從哪兒來的?要做什麼?車上還有誰?”守城官差噼裡啪啦拋出一連串的問題來。
蘇諾語同夜離相視一眼,聽得石海從容回話:“回官爺的話,我們只是從北方來的生意人,準備南下做生意的。車上的是我家主子。”
“都下車!”官差繞過石海,衝着馬車上的夜離和蘇諾語嚷道。
夜離給蘇諾語一記安心的眼神,率先出了馬車。其實這事對於夜離來說並不難辦,倘若端出他的身份來,這些個官差還不得小心伺候着?奈何他的那層身份如今在諾語這裡是禁忌!
官差斜着眼睛掃一眼夜離,這個男子器宇軒昂的,並不像是個單純的生意人:“你們可不像是單純的生意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另一官差偏頭看一眼馬車,問:“還有人呢?下車!下車!”
蘇諾語隨即自馬車上下來,朝着官差,謙而有禮地福了福,隨即站在了夜離身邊。
“你們倆,”官差指着蘇諾語,問夜離,“什麼關係?”
夜離看一眼身側的諾語,思慮片刻,剛想要說“我們是兄妹”,然而話未說出口,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低頭瞥一眼,心中驚詫不已。耳邊是蘇諾語溫柔的聲音:“夫君,你不是說趁着談生意的空,帶着我好好遊覽山水嗎?”
“是,爲夫答應你的話,自然要做到。”夜離反應極快,親暱地拍拍蘇諾語的手,轉而看向官差,問,“這位官爺,您也看見了,這位是在下的夫人。我們是北方來的生意人,這次南下做生意,順帶陪夫人出來散散心。”
官差似是不信,仔細打量着夜離和蘇諾語,蘇諾語淡定地同夜離低聲耳語,那樣子好不親熱!旁邊的石海看着這一幕,心中的詫異比這幾位官差大得多!簡直就是不敢置信!這蘇小姐不按常理出牌,着實令人不好接招啊!
夜離的餘光掃向一旁明顯震驚住的石海,狀似無意地說:“這是我們家的小隨從,大概是方纔沒有和您說清楚吧!”
就這功夫,石海已經回神,連忙說:“少爺,少夫人,恕罪。小的嘴笨,只怕是耽誤了官爺的功夫,又耽誤了你們的功夫!”轉而朝着官差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陪着笑臉。
官差們看了半晌,見夜離謙謙君子風度、蘇諾語大家閨秀的氣質,就連石海也是一臉的忠厚老實,總體來說,都不像是壞人!於是揮揮手,說:“好了好了,你們進去吧!”
“多謝官爺!”石海不迭地道謝。夜離和蘇諾語都只是微微頷首,以示感謝。
往前走了沒幾步,就聽石海故意高聲說道:“少爺,少夫人,請上馬車!”說着還走上前去,攙扶着蘇諾語和夜離上了馬車。
馬車上,蘇諾語歉然地看一眼夜離:“公子,諾語方纔多有冒犯,實在是抱歉。”
“這話不妥。我身爲男子,若說是冒犯,也是我冒犯了你。”夜離連忙說。說起來,他實在是意外蘇諾語的反應。然而,即便知道只是做戲,但聽着她溫言軟語地在他耳邊,嬌羞地喚一聲“夫君”,於他而言,仍舊是不敢奢望的滿足!
蘇諾語輕笑一聲:“我方纔也是心急,便想着前日老王的提議,順嘴就說出來了。原本我還想着老王是胡言亂語,沒想到這樣的身份還真是最容易混過去的。”
夜離頷首,道:“如此,這一路上,只怕還有多處要冒犯諾語。”夜離心想,這算不算是王博的功勞?若不是他,只怕諾語也不會有如此反應,他自然也無處尋這樣的福分!這樣看來,下次一定要好好犒勞王博!
既然進了城,自然是要在城裡解決午飯問題的。夜離不想興師動衆,只是隨意找了一家不算大的酒家,走了進去。石海見蘇諾語與夜離並肩而行,懂事地後退兩步,跟在他們身後。
那酒家的掌櫃是個玲瓏之人,見狀,上前便說:“公子、夫人,裡面請!小店是新請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二位有口福,嚐嚐吧!”
“夫人,你覺得呢?”既然是達成了共識,夜離也算是過過癮。
蘇諾語的手極自然地搭上夜離的手臂,微微仰頭,看着夜離說:“夫君拿主意就好。”
夜離欣然頷首,走了進去。石海站在後面,看着前面的兩個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以往總聽戲文中說什麼天造地設、郎才女貌,今日便算是見着了!這蘇小姐走在公子身邊,從背影上看,別提有多賞心悅目了!
點餐過程中,那掌櫃在旁邊,左一個“郎才女貌”,右一個“伉儷情深”,說得夜離可謂是心花怒放。暗暗在心底記下這家酒家,以後來往這裡,一定是要來照顧生意的!
而蘇諾語起先還有些覺着彆扭,後來不知是不是聽多了,便麻木了。百無聊賴的她坐在一旁,腦海中甚至出現了她同夜離走在一起的畫面,她脣角微微勾起,滿意地想着:嗯,的確是很配呢!
“夫人,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快嚐嚐這廚子的手藝,看看可還合你的胃口?”夜離溫柔地問道。
蘇諾語猛地回過神來,對上夜離溫暖的眼眸,臉瞬間就紅了。她飛快掃一眼桌面,心底微微詫異,夜離點的這些菜真的都是她素日裡愛吃的。難道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