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夜離的話,阮忠想一想,起身道:“好,你們的事,你和夜塵多商量着辦。我不插手!那丫頭如今在我府上,今夜,你便可以準備前來英雄救美了!”
“多謝師叔!”夜離拱手恭敬道。
“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阮忠準備告辭,臨行前,問:“要不要和我一路?”
夜離笑着說:“師叔如今難得來一次,我理應送您出谷!”
一路上,兩人閒話家常,阮忠突然停下腳步,打趣說道:“夜離啊,你小子豔福不淺!”
夜離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句話說得有些懵,半晌後,方纔反應過來,好奇地問:“您的意思是……見過諾語的真容了?”
阮忠不可思議地反問:“莫非你沒見過?”
夜離點頭,理所當然地說:“我自第一天看見諾語的時候,她便是易了容的。今日出現在褚府,已然是換了容。她既然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願勉強。”
“一點也不好奇?”阮忠促狹地看着他。
夜離坦率地承認:“自然是有一絲好奇的。但是,我願意等着她心甘情願在我面前卸下防備的那一日。在那之前,無論她以何面目出現,都沒關係。只要我知道她是我的霜月,足矣!”
阮忠聽他一番深情表白,也是有幾分動容的,想起自己府上那個倔強的丫頭,中肯地評價:“說起來,她如今這副樣子,遠比之前美麗許多。”
阮忠這樣說,夜離心中的好奇更甚。他知道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道理,在師叔心底大概只有阮嬸纔是美麗無雙的。聽他這麼直接地誇讚一個女子的容貌這還是第一次!
出了谷,兩個人分道揚鑣。褚哲勳需要趕回褚府,同石海碰頭。即便是監守自盜的事,也還是要將戲做全套。
是夜,待得天黑透了。褚哲勳方纔換裝成夜離的樣子,並玄衣黑麪,帶着石海到了褚府。一路上,大概是阮忠吩咐過的,並未遇見什麼人。兩人順利地到了諾語所在的客房外,沒費什麼力氣便解決了守衛的下人。當然,都是自己人,他們並不會下死手。
自從阮忠離開後,蘇諾語便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這會聽見外面傳來打鬥的聲音,她急忙吹熄了屋內的燭火。將身體隱在門後,銀針被收走,身無長物的她不得已手中握了一個青花瓷瓶,以備不時之需。
解決完外面的人,夜離和石海互看一眼,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門,輕聲喚:“諾語?”
蘇諾語聽出這是夜離的聲音,欣喜之餘,手中的花瓶應聲落地。“哐啷”一聲響,嚇壞了外面的夜離,以爲諾語出了什麼事,也顧不得禮法,直接闖了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然而夜離還是迅速就找到了諾語,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焦急萬分地問:“諾語,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夜離……”蘇諾語驚喜地問,“真的是你嗎?”
“是我,我來救你回去!”夜離的聲音中帶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黑暗中,兩個人不顧世俗禮法的相擁,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於夜離而言,這樣的場景曾是他幻想過無數次的,令他激動莫名。而蘇諾語,則更多的是因爲害怕後的放鬆。
在這阮府中,有令她厭惡的人,有令她想即刻逃離的人,只是,她不知道在這樣的重重看護下,要如何才能出的去。不是沒有想過夜離來找她,只是沒有想過他會來的這麼快,這麼及時!如今,在她熟悉的懷抱中,耳邊是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莫名地令她感覺到安全。甚至,有一種想要停下來,棲息在這安寧的港灣中的想法。
難得的旖旎,難得的曖昧……
“公子,蘇小姐!”伴着石海的聲音以及隨之亮起的燭火,將一室氣氛破壞殆盡!夜離驟然回頭,怒視着石海,幾乎有一種除之而後快的衝動!
石海在那樣駭人的目光中,瑟縮了一下,垂下頭去,努力減少存在感。而蘇諾語則迅速清醒過來,原本身處黑暗中的那絲脆弱伴着明亮的燭火消失殆盡,她猛地推開夜離,小聲說了句:“方纔我失禮了!”
石海看着蘇諾語驟然將夜離推開,終於意識到他犯了多麼愚蠢而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心中甚至想過,將燭火熄滅,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夜離按捺住心中的激盪,看一眼地上破碎的花瓶,笑着問:“怎麼?這花瓶原是爲我準備的?”
聽他這麼說,蘇諾語也撲哧笑出聲來,不好意思地點頭:“我聽見外面的打鬥聲,便吹熄了屋內的燭火,順手拿了這個東西防身。只是後來聽見了你的聲音,則才放下心來。”頓一頓,她聲音愈發低下去,“夜離,謝謝你們來找我!”
“說這話便是客氣了!”夜離注意到自從屋子明亮後,她便一直低垂着頭,心中猜想她或許不願意他們看見她的真容。只是很好奇,爲什麼她要以真面目示人。
蘇諾語低垂着頭,不再說話。她雖說感謝夜離他們回來找她,但是若是叫她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走這一趟。若非如此,她怎會徹徹底底將一個人看清?還有阮師伯的話,說得含糊不清,卻是話裡有話。
他說“無論你的目標是誰,今日沒有成功,於人於己或許都是好事”。他說“有時候,有些事,不要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你的判斷未必準確”。
蘇諾語心中有些疑惑,他說他知道自己今日的目標是誰,那麼之後的這番話是何意?是在告訴她,對褚哲勳的判斷出了差錯嗎?蘇諾語記起夜離也曾幾次三番地跟她說,她所謂的那些證據其實都經不起推敲,難道真的是她結論下得太過草率嗎?
蘇諾語正在認真思索着這事,便聽夜離突然壓低聲音說了句:“有人來了。快走!”語畢迅速將燭火重新熄滅,轉身拉住蘇諾語的手,對石海說,“你負責斷後!”
黑暗中,蘇諾語緊緊抓住夜離的手,這個男人總能給予她滿滿的安全感!
夜離牽着蘇諾語來到窗邊,這個阮府,他是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他微微低頭,在蘇諾語的耳邊,說:“諾語,一會兒緊緊摟住我,不要害怕!”
“好。”蘇諾語點頭。
夜離打橫將蘇諾語抱起,再度出聲安撫:“相信我,諾語!”
迴應他的是蘇諾語緊緊摟住的手臂,和微不可見的頷首。夜離抱住她,從窗戶上一躍而下,腳程飛快地來到圍牆邊,一躍而上,順利地出了阮府。對於夜離而言,即便是抱着蘇諾語,區區阮府也是困不住他的。現在令他好奇的是,方纔的來人是誰。
一路走得極快,夜離來到提備好的馬車旁,方纔放下蘇諾語,對她說:“好了,我們在這兒等着和石頭會合。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蘇諾語上馬車前,突然擡起頭,看着夜離,輕聲說:“夜離,謝謝你!”
今夜的月色清亮如水,撒下淡淡的柔和的光芒,兩人站在空無一人的小巷子裡,靜靜的對望着彼此,沒有人破壞這難得的靜謐時光。
然則,夜離怔怔是因爲被蘇諾語盛極的容顏所震驚到,他就那麼癡迷地看了許久,直看得蘇諾語都有些羞赧得別開目光,他方纔回過神來,尷尬地說:“諾語,你……”
“很抱歉,之前一直隱瞞了我的真容。”蘇諾語極快地解釋,“這纔是真正的我!”
“很美!”夜離發自肺腑地讚一句,隨即說,“好了,夜裡還是有些涼,你上馬車等我吧!”
夜離的反應令蘇諾語有些納悶。原本因爲他的誇讚,她尚有些羞澀,轉而便是那麼淡淡的一句話,幾乎讓蘇諾語覺得,是因爲自己的隱瞞讓夜離生氣了。她本想出言解釋幾句,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了,她“嗯”一聲,上了馬車。
說起來,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最開始的他們只是陌生人,並不一定要那麼真實地面對面。後來,習慣了那樣的容顏,也懶得再換。今日若非是意外,也許她還會一直以之前的樣子示人。
馬車上的蘇諾語想着方纔夜離的驟然轉變,微微蹙眉,難道他也和阮天浩一樣,都是重美色之人?還是說,從來天下男子就是一個樣的!比如,阮天浩。比如,當今的聖上。
若真是如此,那更不必心懷虧欠了!蘇諾語這樣想着。
當夜離和蘇諾語在寂靜小巷中各懷心思苦等的時候,石海那邊處理得倒是沒有費太多周折。
在夜離他們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人來敲門,聲音壓得極低:“小姐,您在嗎?”
石海玩心重,便捏着嗓子,細聲細氣地回了句:“誰啊?”
外面那廝聲音愈發低沉,說道:“我家少爺讓小的來問問您,他之前提議的事,您考慮得怎麼樣了?若是您同意,他明日就安排您離開阮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