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把所有細軟全翻出來仔細查!”
李鳳寧話音剛落,從外頭匆匆跑來一個兵士,“殿下——”她停下來,面上帶着一點扭曲和明顯的憎惡,“校尉請您過去。”
校尉林繼業在與李鳳寧初次見面的時候,就表達出一種眼高於頂的不屑。其後李鳳寧故意壓制她,再加上她之前幾乎明示了林繼業與領下兵士可以“順手”一些,所以她輕易是不會叫她過去的。
除非發生了什麼大事。
懷着不由自主沉重起來的心情,李鳳寧跟着兵士離開了山洞。
隱島說是形似彎月,其實說的是個大模樣,當然不可能跟畫出來似的那麼整齊圓滑。李鳳寧跟着兵士沿着山壁走,不久就到了一塊凸出的山石邊。那兵士腳下一頓,“殿下,就是這裡”,然後當先朝石頭裡一鑽居然不見了。疑惑間李鳳寧朝前一步,才發現山石後頭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如果不是士兵拿着火把站在那裡,她大概根本就沒法發現。
站在缺口前,能感覺到微微的氣流。比外頭凜冽的寒風乾燥溫暖一點,也……
臭了點。
李鳳寧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再猶豫她也不能停下來。
她只能一步又一步,跟在兵士手裡那個飄搖的火把後,走進崎嶇的狹道里。
幾步,然後豁然開朗。
“我的……”
三四支火把根本無法照亮整個山洞,但是僅僅眼前能看到的,就已經足夠令任何人目瞪口呆。
屍骨。
密密麻麻,疊到已經看不見石頭顏色的人類屍骨。
“殿下臉色不太好,先到外頭透透氣?這裡有我們……”
似乎是林繼業在對她說話,而李鳳寧只是揮揮手,然後自己朝屍骨那裡一步步靠近過去。
身體的深處彷彿突然出現一個空洞,源源不斷地將冰寒的氣息送到身體每個角落。但即使李鳳寧覺得心口好像壓着一塊冰冷的巨石,她也依舊蹲下去,將一個頭骨拿了起來。
雖然皮肉已經腐爛殆盡,雖然李鳳寧不諳醫術,也從來沒跟仵作有過來往,她卻仍然一眼就看出了死因。
因爲顱骨上有一道兩寸長的刀痕。
是什麼人如此兇殘?
李鳳寧閉上眼睛,緩緩地吸氣,再緩緩地呼出去,試圖平息自己的情緒。可無論她怎麼深呼吸,最初的震撼和恐懼過去之後,憤怒卻越來越清晰。
竟然殺死那麼多人。
僅僅李鳳寧一眼掃到的,就已經有四五個頭顱。全部的屍骨,怕不會有百人。
這麼多人……
是誰那麼手眼通天,竟然可以瞞下那麼多人的死亡?
李鳳寧慢慢睜開眼睛。
“殿下,這些都有十年以上了。”或許是爲環境所懾,林繼業說話聲也多了幾分小心翼翼,“而那邊幾具,纔是最近一兩年的。”
李鳳寧不由詫異,轉頭看向林繼業。
向來一副心高氣傲模樣的林繼業難得顯出一分赧色,“末將幼時家貧,住在義莊附近。”
李鳳寧點了點頭。
“其中有一個……”林繼業說這話時,開始吞吞吐吐起來,“殿下請過來看看。”
屍體中有需要特別注意的人?
李鳳寧便跟着林繼業走了兩步。
果然與剛纔的不同。
這具被特意移出來放在地上的屍體並非白骨,皮肉枯敗緊貼骨頭,頭部仰起嘴巴大張,看來彷彿臨死之後還在慘叫一樣,尤爲可怖。
李鳳寧胃裡一陣翻騰。
可好歹忍下去之後,她立刻發現了不同。
這人穿的是官靴!
李鳳寧瞪大眼睛,猛地跨前一步,可這回到底沒有上手去摸。
這人……
難道是那個被錯手殺死的運糧官?
可運糧官隸屬於戶部,怎麼都該穿的是文官的袍子。但這人上衣下褲,倒像是武將的打扮。
“本來也不會單單注意到那個地方。”林繼業語氣沉重,指了個方向後又遞上來一件東西,“進來的時候怕有什麼東西,揮動火把的時候看到這個東西一閃。”
李鳳寧一看,是塊玉佩。
玉佩下墜着一顆金珠,在光線如此暗淡的地方看着依舊閃閃發光,顯見黃金的成色不錯。而玉佩上……
是一個“謝”字。
李鳳寧下意識擡頭,纔想起來蕭令儀根本沒跟過來,她依舊留在山洞裡,說要審問那個賊寇頭子。
刻着姓氏的金玉,顯然不是什麼掉了也就掉了的東西。如果物件的主人是隱島上的賊寇,一定會過來把東西撿回去。既然這金玉十有八九是屬於這具屍體所有,那麼……
她或許就是蕭令儀找了幾年的謝雲亭。
傳言中,殺人的那個反倒死了。
李鳳寧看了看屍體,眼睛微眯,又下意識地看向
那麼,死了的……那個……
山壁的樣子,看着有點奇怪。
李鳳寧眨了眨眼,又仔細看過去。
可是當她仔細看的時候,又彷彿覺得毫無可疑。
李鳳寧猶豫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剛纔覺得有異的地方,伸手慢慢摸着。
“殿下?”
雖然顏色看上去一樣,但是用手摸的話,還是能感覺到不同。左邊的山壁更涼滑一點,右邊的卻要粗糙一點,觸手也沒那麼冰涼。
“殿下,可是有不妥?”
李鳳寧皺起眉頭,瞪着石頭半晌。
“林校尉,”李鳳寧回頭,手指着右邊迥然相異的地方,“把人叫過來,鑿穿這個地方!”
卷四:振羽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