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繼續往前走。秋菊邊走邊說那兩個老頭又蠢又不爭氣,黃龍卻說這兩個傢伙或許是魔鬼撒旦變的,要不就是喝了魔鬼撒旦的迷魂湯。過一會,我們從石蛤村背面山的一塊空地走過去,當我們正在議論着小牛一家人時,我忽然發現那塊空地旁邊有個女人直挺挺地躺在一塊門板上,一塊白布從頭蓋到了她的脖子上,讓我們瞧見了她的臉孔和她的亂頭髮。這個女人的臉孔灰暗,雙眼緊閉,嘴角上流着白沫,好像已經死了,一個小男孩正跪在她的旁邊,悲傷地哭泣着。當我們認出了那個啼哭的男孩是小牛後,連忙靠過去。
我們走了小牛的身邊,當我見到躺着的女人正是他母親時,就把他拉了起來。我們問小牛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沒有錢賣棺材和請法事?小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告訴我們,他母親其實現在還沒有死,但是就快死了,但金銀花和爛尾蛇說他母親已經死了,不一會就要把他母親用柴火燒掉,因爲他們說他母親有野鬼纏身,有野鬼纏身的人是不能埋到土裡的,只有燒掉。小牛後來又說,他父親老黃牛此時已經回家抱柴草了,金銀花和爛尾蛇正在他家裡喝酒。
小牛正說着,我瞧見他母親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同時又聽到她發出一陣微弱的**聲。我翻開了她的眼睛看了看,再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告訴小牛:
“小牛,你母親根本死不了,你怎麼糊塗了起來?”接着一片黑雲罩在我們的頭頂上,好像要下雨了,我繼續說,“我們把她擡回去吧。”
“我知道母親沒有死,她有胃病,現在只是喝多了酒罷了。但也許快死了,因爲金銀花和爛尾蛇說她過不了今晚啊。”小牛哭着說。
“她是胃病,喝酒幹什麼?”我說,“難怪她滿身酒氣。”
“不是我給她喝的,也不是父親。”小牛接着說,“是爛尾蛇強逼母親喝的。”
“爛尾蛇爲什麼要逼你母親喝那麼多酒?”秋菊氣憤地說,“這難道不是存心想害死她嗎?”
“以前,父親四處尋醫都治不好母親的病,有一日他碰到了金銀花和爛尾蛇,他們就對父親說,母親現在是野鬼纏身,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們之外是沒有人治得了她的病,因爲金銀花說她如今是玉皇大帝,爛尾蛇說他是如來佛祖,父親相信了他們。因此,父親昨晚就將他們請來。他們到來後就叫父親買一大罐米酒,讓母親把這罐酒喝下去。他們說用米酒把母親身上的野鬼逼出來後,母親的病自然就好了。父親沒有懷疑他們的話,便把一碗米酒餵給母親,但他見母親喝下這碗酒後又嘔又吐之後就停手了。但金銀花和爛尾蛇卻說這樣不成,一定要把這罐酒全部灌下去,母親纔會把野鬼吐出來。金銀花見父親不願動手,就親自把那一大罐酒灌到母親的肚裡,灌到母親吐了又吐,連續暈倒了好幾次。灌完了一大罐米酒後,他們見母親仍然沒有把野鬼吐出來,又叫父親買了一瓶三花酒到來。他們在酒裡另外加入了豬血、狗血和雞血再灌到母親的肚裡。在灌下去時,他們還用拳頭打母親的身體,用手掌拍母親的臉和嘴,一直拍到今天早上。母親昏死過去後,他們就把母親擡到這裡,準備用火燒了她。”小牛抹着眼淚說。
我聽後非常震驚,半晌說不出半句話來。
“不用說,爛尾蛇和金銀花纔是真正的野鬼,是魔鬼撒旦!” 黃龍摸着小牛的頭說,“小牛,你這一次的確是糊塗到家了。你想想,如果他們是玉皇大帝如來佛祖,他們有的仙丹,一粒仙丹就夠了,幹嗎要那麼多米酒?如果你母親身上確有魔鬼纏身,他們一到來,無論什麼鬼都怕得要命,魔鬼馬上就逃跑了,幹嗎還要用什麼雞血狗血?幸好你母親如今沒有死,要不這兩個魔鬼撒旦的陰謀就得逞了!”
秋菊把小牛的母親扶了起來,讓她靠在她的肩膀上,我把蓋在她身上的白布扔掉了。小牛的母親本來就非常瘦削,經過這次折騰,她幾乎快變成皮影了。病人的身體很虛弱,她的肚子漲得像鑼鼓那樣。她時而張大眼睛,時而又將眼睛閉上來,秋菊剛扶她起來時,她還吐了一大堆白酒到秋菊的身上。秋菊後來又讓她伏在自己的膝蓋上,用手掌拍打她的背脊,想用這種方法把她肚裡的白酒和汽油盡嘔出來。十來分鐘後,她果真的吐出了大量的白酒,最後連她吃的食物也嘔吐到地上。她在嘔吐時,秋菊叫我們到山上折了一大把假薄荷嚼爛,敷到她的額頭上。
我們把小牛的母親擡回去時,在半路上遇着了老黃牛和蜈蚣蟲。我們二話不說就把她放在路邊。蜈蚣蟲立即用吊針進行搶救。一個小時後,病人終於醒了,氣也緩和過來。病人在輸液時,我曾這樣質問老黃牛:
“你這老糊塗,你老婆根本沒有死,幹嗎要燒死她?”
老黃牛望着他的妻子吶吶地說:
“金奶花和爛尾蛇說她有野鬼附身,如果不用火燒的話,野鬼就會從她身上跳出來害人的。”
“魔鬼身撒旦的話你也信?”黃龍大罵他。
“所以,我現在後悔了,就把柴草丟掉了,跑去把他喊來了。”老黃牛望着蜈蚣蟲,滿臉愧疚。
“這兩傢伙不但是魔鬼,還是騙子,如果他們那麼厲害,還要我們這些醫生來幹什麼?”蜈蚣蟲說道,“近來,這兩個傢伙一個稱玉皇大帝,一個稱如來佛祖,經常到各個村裡騙村民的錢,說來也怪,很多村民居然也相信他們,使他們每一次施法都撈取大量金錢,害到幾乎沒有人找我看病了。”
“但也不至於要人性命呀?”我罵道。
“我看是這樣,”秋菊分析說,“他們見到自己的魔法沒有湊效,她肚裡的野鬼沒有吐出來,他們又以爲她就快死了,如果死了人是要槍斃的,於是就乾脆叫他用火燒掉她,以達到毀屍滅跡的目的,以絕後患。這樣一來,既掩蓋了他們的謀殺罪,又可以讓那些無知的村民們繼續相信下去。”
秋菊剛說完,黃龍拉起小牛的手,要到他的家裡去。可是,當我們三人趕到小牛的家裡時,早已不見到了金銀花和爛尾蛇的蹤影,屋子裡只有這兩個騙子吃剩的酒肉飯菜。我們從一個村民的嘴裡得知,這兩個傢伙兩個小時前已經走了,但到底去那裡他不知道,有一個村民說他們回家去了。黃龍於是又要往桃花村找他們。當他剛走出門口時,老黃牛揹着小牛的母親也回到了門前,秋菊走在最後面。秋菊便拽着黃龍說,她聽說這兩個傢伙目前正在村公所裡。當我問她這兩個傢伙怎麼會到村公所去時,秋菊說,大灰狼正在村公所裡大擺筵席,他們見到我們把老黃牛的妻子擡走後,又打聽到她死不了時就到村公所喝酒去了。當然,到村公所那裡喝酒的還不止他們兩個,還有黑衣幫和一大批村民。我又問秋菊,大灰狼爲何要大擺筵席?是不是他又要聚小老婆,又或者是他發了橫財?
“還不是今次選村長的事?唉,說起來真是氣死人。”秋菊說,“本來今次選村長時黃蜂的選票比大灰狼多得多,村長也應由他來當的,但今日下午鄉里的幹部來到說,黃蜂沒有文化又沒有社交能力,又不會作報告寫文章,他根本不適合當領導,於是當場宣佈選票作廢,要重新投票競選。聽到這樣的消息,大灰狼當然高興了,就在村公所擺起了酒宴來。大灰狼請老巫婆和爛尾蛇,他必定是想利用他們去嚇唬村民,如果今次那一個村民不投他的票,就說他有野鬼纏身。他之所以叫來黑衣幫,完全是想強逼村民投他的票。我還聽說曾有好幾個村民因爲頂撞了大灰狼,已經被黑衣幫打得臉青嘴腫了。”
“那麼黃蜂現在怎麼辦?”我問道。
“他正和一些村民在木屋裡討論對策。”秋菊說。
“這那裡的選舉?”小牛說,“簡直像強搶強賣!”
“完全是選魔鬼撒旦!”黃龍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