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瑄大鬧離場之後,雪裳那無雙俊顏不由流露出了一抹愧責之色。他朝韓瑾相望道:“三少君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們姐妹反目。”
“這不關雪裳公子的事。”韓瑾眯起眸子盯着遠處,清麗的臉上籠罩着一抹讓人琢磨不透的陰沉。
子慶附合說道:“二少君向來仇視着三少君,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以,雪裳公子不必往心裡去。”
這樣一說,雪裳總算鬆了口氣,不過憶起方纔韓瑾姐妹二人在言談之間,竟有殺氣流淌,當時他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現如今,從眼下情況說來,這姐妹二人肯定結怨頗深。倒也不知,這至親姐妹之間,爲何會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不過,終歸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問,只能緘默閉嘴。
韓瑾卻朝他投去欽佩的眸光道:“想不到雪裳公子方纔能對我那狂惡似虎的姐姐講出那樣一番話,這種不畏強權的舉止,倒也讓我見識到了。”
雪裳抿脣一笑,清俊的臉上譜寫出了一種與年紀不相符的滄桑道:“這種人雪裳自幼就見多了,越是順從她們,她們越發張狂無禮。”
韓瑾點點頭道:“在這女尊男卑的國度,雪裳公子還能堅持自我,不失自己的高雅品質,倒讓我想起了一種花。”
“什麼花?”
“蓮,正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雖說蓮一般形容女子,不過在這個國度,放在這個男子身上,倒也穩妥。
聽到韓瑾至高的評價,雪裳並沒有因此而驕傲得意,只是苦澀回道:“比起蓮花,我更偏愛蘭花。白蓮氣潔高雅,但經不起過多的風雨摧殘。而蘭花卻不一樣,它雅而不庸,香而不俗。芷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爲窮困而改節。”
“說得好,賞蘭花陶冶君子情操,觀牡丹瀏覽巾幗嬌容。雪裳公子的氣節真是少有,韓瑾真心佩服。”
是的,從穿越到現在,她韓瑾少有對一個男人如此欽佩。但雪裳,她是由衷覺得,他是一個氣節高雅,不爲富貴折腰,不被強權所懼之人。這樣的男人,在她心中,才能算得上一個真正的男人。
“能得三少君的賞識也是我雪裳之榮,不過今天時辰已晚。雪裳還有要事處理,希望改日能與三少君好好一敘。”
見對方要走了,韓瑾也不多說什麼,臉上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也只能相送道:“那雪裳公子走好,以後若有用得着我韓瑾的地方,就請儘管開口。”
雪裳側過臉,卻並沒有看她,只是那狹長而嫵媚的長瞳中,暗含一絲複雜的情愫,終究什麼也沒說,便攜身後的男奴匆匆離開。
直到走出天香樓許久,雪裳這才微怔的站在原地,癡戀的回眸,盯着那處她漸遠而去的身影出神。
“公子,你千挑萬選了這麼久,莫非這位少君便是你心中所屬的那一位?”
面對藍華的詢問,雪裳只是幽怨的轉過身來,苦澀一笑道:“我不知道……”
“可是,
她好像很普通啊,除了模樣出衆一點以外,比起以往的那些少君們,無論是背景,還是身世,亦或是能力,都不算出挑的。”
並沒有直接回答藍華話語的雪裳,只是低頭默默而念道:“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得勢狸貓兇似虎,落魄鳳凰不如雞,虎伏深山聽風嘯,龍臥淺灘等海潮,海到盡頭天做岸,山登絕頂我爲峰,如日東山能再起,大鵬展翅恨天低……”
“雪裳公子,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終有一天,你會知道!”
他的身影漸遠,唯有那溫和的嗓音,卻是從一而終的堅定。
是的,從初識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她非池中之物。今日一敘,這個信念更是無比堅定。
……
韓瑾帶着子慶和黑羽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遠處,血紅色的夕陽光將整個韓府籠罩得格外輝煌。
入府沒多久,韓瑾便看到了母親的親信兵隊在府內遊行。當下喜出望外的抓住一人便問:“我母親大人從西境回來了嗎?”
女衛被韓瑾的突然弄得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立馬點頭稱是。
韓瑾聽罷,無比興奮,身後卻傳來了韓慧威武而大氣的聲音:“瑾兒,你總算回來了。”
回過頭去,一身黑色錦衣的韓慧顯得尊貴而華美,尤其是那雙深褐色的水眸,在轉動時,竟有不說出的漂亮醉人。若不是知道其身份,還真不敢相信她已經是三個成年女子的母親了。
對於這個家,韓瑾最在意的就是這個母親大人。當下笑着走到對方的身畔道:“母親大人,怎麼回京也不說一聲。西境那邊的流民制服得怎麼樣了?”
韓慧笑着點頭道:“嗯,那邊的流民已經得到了處理,不過現在朝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是嗎?母親你這樣不停操勞,怎麼行呢?”
面對韓瑾的心疼,韓慧只是欣慰的笑笑:“你大姐能爲我分憂。”
提到韓藝,韓瑾神色一黯,帶着勉強的笑意道:“爲什麼就只有她能替你分憂?”
發現了韓瑾的心思,韓慧輕撫着對方的額頭,略帶寵溺的說道:“前些天你大姐抓住合歡子算是立下大功,雖說旁人不知,但爲母還是知道,其中你的功勞甚大。但是,瑾兒,你還年輕,許多事情不懂。娘現在只能指望你的大姐和二姐,至於你,娘希望你慢慢成長起來再說。”
越聽越覺得自己受到忽視的韓瑾,當下自嘲的揚起脣道:“難不成,到現在娘還認爲孩兒不如兩位姐姐?就算母親看不起我,爲何不給我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我並不會比她們差。”
“娘知道你的能力,而如今你有心爲我分憂,爲國平難,這也是我最爲驕傲的地方,可是……現在你還不能夠挑起女人的責任。再過些日子吧,娘一定會讓你證明自己。”
“什麼叫女人的責任,母親大人我……”
“好了瑾兒,剩下的事情,娘有時間再跟你說。現在我和你大姐二姐還有要事相商,你先回房
休息吧。”
“母親……”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韓瑾,卻見韓慧面色匆匆且無奈的離去。她空留此地,眼神充滿了不甘與不解。
良久,才幽幽的冷喝道:“爲什麼,我都這麼大了,而且我沒有一樣比韓藝和韓瑄差,她怎麼就不肯讓我爲她出力,難道在她的眼裡,我還是以往的那個廢物?”
望着她森然的說出這句話以後,子慶和黑羽皆是憂忡的瞼下了雙眸。
看來,三少君是真的傷心了,從那清絕的臉上,完全可以看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與憤怒。
“其實三少君,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對於子慶那溫吞猶豫之語,韓瑾已是極爲不耐道:“說吧,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
子慶幾次咬脣,最終還是硬着頭皮說道:“在羽剎國一個女人要想挑起父母親給予的厚望與重擔,必需要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與男子同房,完成自己的成人禮儀。當上一個真正的女人,現在你在參將大人的眼裡,只能還算一個女孩。”
“什麼?”
面對韓瑾的錯愕與吃驚,子慶只能幽幽道:“我還以爲三少君一直知道這一點,原來,你不懂啊……”
韓瑾嚥了咽口水,沉默的埋下了頭。靠,怪不得韓慧一直說自己還不是真正的女人,也一直不肯將國事家事交手於她,難不成就是因爲這個?
什麼狗屁歪理啊,怎麼跟男人同了房就叫真女人?就在韓瑾覺得可笑的同時,心中也微微鬆了口氣。總的說來,韓慧並不是因爲實力問題而不看重於她,主要是因爲,她還沒跟男子同房吧?
這時,就連一直不曾言語的黑羽也道:“如果三少君想早點得到參將大人的認可,那便……”說到這裡,似意識到了什麼,有些難以開口,紅了臉,假意盯向遠處不語。
韓瑾沉思了一會卻犯難道:“這我又沒成親,我上哪跟男人同房啊?而且,我短時間內也沒打算找男人成親,難不成,我就一直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韓藝韓瑄得勢,而自己就像個窩囊廢一樣毫無用處?”
聽着韓瑾的喪氣話語,子慶輕聲言道:“其實也未必要娶正夫,只要納個奴室,或找個貼身的通房奴兒也行。畢竟這只是一個證明你已成爲女人的儀式而已,只要得到長輩的認可,也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原來這麼簡單啊,那好,今晚就幫我找一個人吧,我必須要完成這個儀式。”
此話一出,子慶頗爲難爲情道:“三少君,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說到人選,韓瑾怔了一下,隨即垂頭凝思片刻,突然又擡起頭來,正視那二人道:“你們目前是我最信任的兩個男子了,所以這件事,就由你們兩個誰來出面吧。”
“我們?”
子慶黑羽異口同聲的問道,隨後面面相覷的看着對方,許久說不出話來。
不錯,只要韓瑾開口,就算赴湯蹈火他們也在所不惜。可對於這件事情,未免也太難爲情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