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奪命

“你是誰?本姑娘與你可有仇怨?”玄月偏頭看着這人問。

領頭的藍衫人身形高瘦,相貌威嚴,神情冷漠,年紀已不小。這些人她從未見過,衣飾口音都不似本地人,既是無仇無怨,爲何要設下埋伏捉了自己?莫非是爲了師父?想到前些時發生的幾件事情,玄月不覺暗暗替顛道人擔心起來。

這人並不回答,打量着她的寬袖道袍問:“這位仙姑如何稱呼?可是顛道人的弟子?”

“我是玄月。”她心中暗暗嘀咕,果然是衝着師父來的,多半是他舊日的仇家,不知怎麼能知會他暫避。

“那就是了!”藍衫人扣住她的下顎,指尖輕彈,一粒丸藥飛入口中,滑下嚥喉。他揮揮手,命人帶上玄月一同上紫雲山。

“各位是要找老道我的麼?”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衆人都吃了一驚,齊齊轉身看去,一身麻布葛袍的顛道人正從山口緩緩走過來。

“原來是儲雲將軍!”顛道人到了近前打個稽手,道,“鹿皇居然派您親自來此,老道真是有幸!一別十餘載,儲將軍別來無恙?”

“尋到你真是不易!”藍衫人儲雲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搖頭道:“沒想到當年倜儻風流的齊襄如今竟成了這樣一個邋遢道人!可惜!可嘆!”語氣中頗有憾意。

顛道人淡淡道:“一切皆拜君所賜。”他指了指玄月道,“別和孩子開這等玩笑,放了她吧。”

儲雲微微一笑,道:“好說。儲雲奉聖命請齊兄回朝。”

“聖命?”顛道人冷笑:“老道我閒雲野鶴,早無建功立業之心!”

儲雲似乎早料到他不會答應,接着道:“我這麼遠來此,還要向您討要兩樣東西,前朝長公主和……寶物。”

“這卻不知!”顛道人答得極爽快。

儲雲臉上頓時變色,手一揚,兩名屬下刀出鞘,壓在玄月頸上。儲雲踏前一步,右手翻掌擊出,拍向他的胸口。顛道人不閃不避,硬受了他這一掌,踉蹌後退兩步,噴出一口血。

玄月驚呼道:“師父!”

“沒事!”顛道人輕輕搖頭,手撫胸口,慢慢調息。

“前朝太子已伏誅,只剩下這位公主,也成不了大氣候。齊兄還是認清狀況吧!”儲雲冷冷道。

顛道人聽聞臉色大變,嘴角抽搐,半晌咬牙道:“鹿國之事再與我無關,儲將軍可以自便了!”

儲雲嘿嘿冷笑道:“齊兄不要你徒弟的性命了麼?”他說着看了眼玄月,忽然“咦”了一聲,喃喃道,“像!真像!”回身笑道,“齊兄須瞞我不住,這孩子的眼睛,真像……”

他話未說完,顛道人身子突然暴起,一記手刀狠狠沒入他的胸口。儲雲圓睜雙目,喉頭咯咯作響,轟然倒地。他的十幾名屬下紛紛呼喝着圍了上來。

顛道人收手退後,緩緩掃視圍住自己的人,道:“各位不是老道我的對手,放了小徒,逃命去吧!”

衆人剛見到他的神威,一時都不敢上前。那挾持住玄月的兩人大喝:“你快降了,要不然這就殺了你徒弟!”他手一抖,在玄月頸上劃了長長一道血口。

顛道人怒目圓睜,剛要開口,忽然“叮叮”幾聲輕響,玄月身旁兩人的刀子脫手飛出,一道灰色身影掠過來在她身遭一轉,已帶着她退到顛道人身旁,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忘塵師太!”玄月識得這位白雲庵的住持好多年了,今日是第一次見她使出暗器功夫,沒想到竟是這般精妙絕倫,心下既吃驚又佩服。

忘塵師太輕哼了一聲,顛道人緩緩坐倒,苦笑道:“你……終於來了。”

“這些日子總有人鬼鬼祟祟在這裡出現,我就怕是他們,所以過來看看,幸好……”忘塵師太搭上他腕脈,皺起了眉,“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這時,儲雲帶來的人見大勢已去,都悄悄向山外溜去。

顛道人反手推開忘塵師太,道:“都殺了!不留活口!”

“我曉得!”

“師父!”玄月想要勸師父饒過了這些人,可看到他和忘塵師太面色凝重,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忘塵師太閃電般追了上去,手法乾淨利落,每人都不過三招,片刻即回。她輕輕拭着劍上的血漬,道:“一共一十三人!你……先回去療傷吧。”

顛道人沒答她的話,摸出一個瓷瓶吩咐道:“玄月,先去將這化屍粉撒在這些人傷口上。”

玄月剛要去接,忘塵師太劈手奪過,道:“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一個孩子做!”她過去挑了藥粉,撒在每一具屍體上。只聽到肌膚融化的“嗤嗤”聲,片刻間,十幾人的屍身只餘了一灘灘血水。三人都沒說話,山間空曠,輕風迴旋,顯得極爲詭異。

“玄月,扶我回谷吧。”顛道人打破了沉默,以手撐地要站起身來。

玄月先看了忘塵師太一眼,果然見她走了過去,扶着師父起身,一步步向谷內走去。

玄月跟在後頭,看師父低聲指點着步法,兩人互相扶持着,竟如多年的夫妻一般和諧。想到此,她偷偷一笑,忙合掌於胸前,肚中連連告罪:“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真是褻瀆了佛祖!”山風吹過,她輕輕打了個寒顫。

回到房中,玄月幫師父搭了脈,盤膝坐在他身前。忘塵師太板着臉道:“小丫頭,我替你師父療傷,你出去吧。”

顛道人也溫言道:“玄月,你先去處理傷口吧,這裡不用你了。”

玄月答應着,又打了個寒顫。顛道人看見,眸光一凝,招手喚她到身前來,細細看了她的面色,又搭脈一試,臉上慢慢變了色。

“難道小丫頭中了毒?”忘塵師太疑道。

“‘綠寒丹’!他儲家的獨門□□!綠氣盈面,三日斃命!可惜……方纔連解藥也一併化了去!”顛道人輕輕嘆息,“時也,命也,運也!”

原來方纔那儲將軍給她吃的□□這般厲害,幸好這人未及以此威脅師父便已斃命。

聽了玄月的述說,忘塵師太點按她的要穴,幫她以內力護住心脈,吩咐她先在外面護法。玄月知道她急着要給師父療傷,也不再堅持。

立在屋外,呆呆望着隨風搖曳的竹林,玄月腦中一片混亂。

師父究竟是誰?自己又是誰?鹿國的將軍來此,究竟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軒轅宮中的寶藏麼?長公主……又是誰?從沒見師父殺過人,爲何今日卻要大開殺戒,一個不留?忘塵師太從不與軒轅谷來往,今日爲何突然出手相助?師父又怎會與忘塵師太熟識……

無數的疑團在眼前閃現,玄月忽然頭痛欲裂,身子虛軟,兩手按住額角,輕輕靠在了山石上。

房內氣息凝滯,兩人靜坐療傷,各自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顛道人頭上隱約升起幾縷熱氣,忘塵師太慢慢收回抵在顛道人後心的手掌,長噓了口氣,扶他躺下。

“儲雲的功夫比當年更爲霸道,切記十日內不能動用真氣!否則……”忘塵師太的話突然頓住,鬢邊的微汗正被眼前這人捏着葛布道袍的袖子輕輕拭去,她脫口道,“你……”

“師妹,這些年,苦了你了!”

顛道人的語聲從未似此刻這般溫柔和善,忘塵師太一向淡漠如水的神情瞬間崩潰,顫聲道:“大師兄,你……爲了一個承諾,耗去你十多年的大好時光,你今日可後悔?”

顛道人望着她半晌,終是搖了搖頭,忘塵師太黯然背轉了身子。

玄月正半倚着山石閉目凝思,忽然聽到屋內忘塵師太大尖聲道:“我不許你救她!”她吃了一驚,怕師父有個閃失,忙奔到門前。

裡面師父又低低說了句什麼,忘塵師太依舊怒道:“大師兄,十多年前你爲了他們變得不人不鬼,今日還要爲了她不要自己的性命麼?你要救她,便從此再不要見我!”

門猛然拉開,忘塵師太出來,見玄月站在一旁,倏地伸兩指扣住她的咽喉,手上使力,目光漸漸狠戾。玄月並沒防備,喉間劇痛,不一刻一張臉漲得通紅。

“玄月……”屋內顛道人輕輕喚了一聲,接着是劇烈的咳嗽。忘塵師太身子一震,慢慢鬆了手指,一掌拍開她,飛一般地走了。

玄月揉了揉頸項,放輕腳步走進房內,只見顛道人臉色青白,正閉着雙眼休息。她走到近前,輕聲道:“師父,要玄月去向師太賠罪麼?原來師太……便是我師叔,她爲何……”她想說師叔方纔爲何對自己動了殺心。

“不必了!此事與你無關!你師叔脾氣雖急躁些,心地卻是極好的。”顛道人睜開眼睛,神色有些萎靡,“玄月,我等了這些年,本以爲能等到送你回去的那一天。可如今,這一切已毫無意義!”

玄月聽得糊塗,大睜着兩眼看着他。

顛道人嘆了口氣,拉過她的手道:“玄月,記着,從今日起,你什麼人都不是,你只是這軒轅谷的主人!師父只希望你能快快樂樂過完這一輩子,什麼身份名位,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不必太過在意!”說着又看了看她的眉眼,滿意道,“嗯,就這張臉,很好!”

“是!師父!”她本想將心中疑團都一一問過師父,可見他又虛弱地合上眼睛,張了張口,只得又閉上。

玄月一邊熬製湯藥,一邊暗自琢磨。師父當年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和師叔多半是有情的吧。聽師父的口氣,自己身份特殊,難不成就是那鹿國的什麼長公主?軒轅宮中的寶藏莫非就是自己的麼?這樣胡亂想着,自己先笑了,當真是日子過得清閒了,便易想入非非!

顛道人本想着休息兩日,養養精神,好給玄月驅毒,可他傷勢不輕,恢復極慢,到了第三日上才能慢慢扶着下榻,不覺大爲焦急。

玄月的身子並無太大不適,只是陰寒之氣漸重,便安慰他道:“師父只管靜養,徒弟每日服用丹藥呢,慢慢等着就是。”

顛道人搖頭:“傻孩子,這如何能等得!”他吩咐玄月備好金針,捻在手中,稍稍提氣,胸口大痛,氣息竟然不能凝聚,手一顫,先刺中了她的膻中穴。

玄月霎時動彈不得,驚道:“師父小心!”

“不妨事!”顛道人假作體弱,先制住她的要穴,慢慢理順氣息,強忍着疼痛不適,運針如飛,轉眼一副金針都釘在了她的身上。一根根細細捻挑,玄月只覺得被師父金針捻過之處,內息都如江水奔涌,沛然不絕,各處血脈沸騰,說不出的難受。

顛道人額頭的汗珠如雨水般滴落,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

玄月心知這鍼砭之術最耗真力,師父這般已是力竭之象,對於傷重之人是有大害,卻苦於無法出手阻止,焦急之下,這才明白他點了自己穴道的用意,不覺心頭微驚。

顛道人看到她滿臉焦慮之色,微微一笑,道:“老道是不成了。玄月,今後,有你師叔照料,我也放心了。”

玄月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脫口道:“師父,我不離開你!一輩子都不離開你!”

輕輕將最後一根金針收入包中,顛道人腿一軟,坐回榻上,臉色煞白,喘息片刻,扯了扯嘴角道:“小丫頭真陪老道一輩子可無趣得緊!”

他從小指上取下一個玄鐵指環套在玄月的拇指上,附在她耳旁低聲道,“軒轅宮另有一個入口,在你藥廬後的石洞中,所有秘密,都在其中。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去看吧。這指環是打開機關的密鑰,切記,只有你一人知曉!”

“不!師父,我要你親口說給我聽!”玄月叫道。

“老道原本打算將所有過往都詳細說給你知曉,可如今,事情有變,知與不知已沒有分別。”顛道人歪在榻旁,慢慢閉目,忽然似想起什麼,睜目掙扎着道,“玄月,聽師父的話,永也不要爲了你的身份擔負什麼!你不欠任何人!”

玄月見師父虛弱之極,心中痠痛,淚水一串一串滾落。顛道人含着笑,伸手想幫她擦去,手擡到一半,已經無力,半閉着雙眼,急促地呼吸。

“齊襄!”伴着一聲尖銳的厲叫,忘塵師太闖了進來。

“師叔!”

忘塵師太一眼瞥到玄月手上的玄鐵指環,愣一愣,也沒睬她,掠過去搭上脈臉已變色,回身一指戳開玄月的穴道,喝了聲:“你出去!”顛道人朝玄月微笑點頭。

玄月出了門卻着實放心不下,想了想繞到屋後窗下,屏住呼吸。

只聽忘塵師太道:“齊襄!你果然不顧我!”語氣說得雖狠,眼中卻起了水霧。

顛道人斂了笑,反握着她的手,柔聲道:“師妹,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欠你良多,今日便再欠你一次,來生我一併都還了給你!師妹,玄月……替我好好照料她!答應我!”

忘塵師太低頭看着緊握住自己的手,輕輕道:“你……爲了她,求我?”

“答應我!”

她擡眼望住眼前期盼的眸子,一時心中百味雜陳,許久吐聲:“好,我……答應你就是!”

顛道人微笑閉目,慢慢鬆開了她的手。

忘塵師太終於淚下,俯下身子輕輕吻着他的眉眼脣鼻,喃喃道:“大師兄,你心裡有先皇,有故國,有兄弟,有你這小徒弟,卻獨獨沒有我!如今,到了陰世,再也沒人來搶了你吧?師兄……師兄……”

玄月聽着半天沒有動靜,悄悄從窗縫中向內望去,一看之下駭得心頭一涼,腿腳發軟,緩緩坐在了地下。

2.情敵47.迷亂34.破裂15.路窄41.濃淡9.分別42.迷茫10.奪命50.求親8.剝繭42.迷茫48.血祭11.軒轅38.流光26.端倪28.真假4.修身30.得失20.襄王14.巧遇2.情敵15.路窄13.收徒22.離京11.軒轅17.險境22.離京51.別離33.突襲36.狹路34.破裂43.命數33.突襲43.命數52.妒意21.爲客3.山居13.收徒31.歸屬16.掌門26.端倪22.離京51.別離17.險境22.離京41.濃淡26.端倪32.逼迫30.得失15.路窄51.別離42.迷茫29.飛鷹40.驚變34.破裂34.破裂6.歸舟52.妒意8.剝繭17.險境7.無猜39.淺吻6.歸舟33.突襲35.遠近53.交付4.修身41.濃淡41.濃淡4.修身50.求親39.淺吻18.坐化9.分別30.得失29.飛鷹27.關切23.劫疑25.風雨36.狹路34.破裂38.流光2.情敵13.收徒19.溫馨29.飛鷹29.飛鷹3.山居39.淺吻22.離京48.血祭37.歸宗27.關切24.被誣12.漸遠15.路窄51.別離
2.情敵47.迷亂34.破裂15.路窄41.濃淡9.分別42.迷茫10.奪命50.求親8.剝繭42.迷茫48.血祭11.軒轅38.流光26.端倪28.真假4.修身30.得失20.襄王14.巧遇2.情敵15.路窄13.收徒22.離京11.軒轅17.險境22.離京51.別離33.突襲36.狹路34.破裂43.命數33.突襲43.命數52.妒意21.爲客3.山居13.收徒31.歸屬16.掌門26.端倪22.離京51.別離17.險境22.離京41.濃淡26.端倪32.逼迫30.得失15.路窄51.別離42.迷茫29.飛鷹40.驚變34.破裂34.破裂6.歸舟52.妒意8.剝繭17.險境7.無猜39.淺吻6.歸舟33.突襲35.遠近53.交付4.修身41.濃淡41.濃淡4.修身50.求親39.淺吻18.坐化9.分別30.得失29.飛鷹27.關切23.劫疑25.風雨36.狹路34.破裂38.流光2.情敵13.收徒19.溫馨29.飛鷹29.飛鷹3.山居39.淺吻22.離京48.血祭37.歸宗27.關切24.被誣12.漸遠15.路窄51.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