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問,剛纔有人撫琴,她應該怎麼出場才顯得大方得體,穩重踏實?”
如風鼓着雙眼瞪着齊青玉,彷彿還記恨着砸首之痛。
齊青玉暗歎,情愛當真令人惆悵,大步走過去輕釦小扉,不就大方穩重了,非要弄些花樣兒。“大小姐會樂器嗎?”心裡一想到左靈茵頭上那支鳳頭白玉簪,心還是軟了。
“會吹壎。”
齊青玉狀似隨意地說:“來首孔雀東南飛吧。”
孰料如風曉得這典故,張嘴就罵:“我呸,你才東南飛,你才勞燕分飛!我們小姐是人中龍鳳,纔不是勞什子孔雀!”
沒文化真可怕!
齊青玉十分認真地沉吟片刻,慎重地道:“那就珠璣賦,前朝才女傳世之作,蕩氣迴腸處訴盡巾幗不輸鬚眉,溫情脈脈時玉壺冰心,紅袖添香。”
“算你有見識,不盡說那晦氣下流的調子。”如風嘴巴尖尖,有如利刃,罵完就走。
李子掄拳就想追上去揍她,被齊青玉攔下。
“你別節外生枝,如風來找我們了,剛好有進去的憑證。”齊青玉小聲告誡李子,再示意她看護院的眼色,可是哈着腰像捧姑奶奶似的。
原來她們沒有身份,進不了泗平軒,這下有了不得了的熟人,連忙尾隨如風入內。
護院們機靈精明,一看齊青玉二人與左府大小姐沾着關係,當然不會再阻攔。放其入內。
空靈優美的樂韻,透着絲絲哀怨與離愁,隨着左靈茵銀邊菱格蘭草繡鞋的緩緩移動,而向湖泊深處傳揚。
左邊一處粉白相間的帷幔後,忽地射出一道凌厲的目光,挾着深深的怨恨刺向齊青玉。
善於感知環境情形的齊青玉敏感地捕捉到了,當下暗示如風留神。
如風也是厲害,三言兩語就從引路婢女口中探聽到了,原來左靈雪就在裡頭。
依此推測,剛纔那道毒辣的目光應該就來自她了。
齊青玉心想。若過會兒黃鶴倆好事成了。無論如何也要央黃鶴顯擺一下郎情妾意,氣死這個小蹄子。
讓你敢害我!
青虹小築的雕竹檀木門突然打開了,兩名身穿月牙白長裙、青色披帛的侍女從裡頭走將出來,姿態娜妸。一看就知道非凡人家。
“恭迎左大小姐。”
“歡迎齊六姑娘。”
侍女語態溫婉。禮數周到。
齊青玉暗暗驚心。裡面斷不是黃鶴,他上哪了?
齊青玉疑惑地四處搜尋,黃鶴肯定有留意進出之人。怎麼沒發現她們這裡有異況?
同時,左靈茵也頓住了腳步,微微頷首,纔回頭與齊青玉耳語:“別擔心,這是臨安蘇家的人。”
“你約了他們?”
“不,大概是他們獲悉黃公子在裡面,特地拜訪。”左靈茵雖然也有些訝異,但並無憂慮。
臨安蘇家必定是指蘇定康那家,齊青玉下意識想回避,“哎,我肚子痛,我要更衣。”她邊說邊向李子使眼色。
“奴婢都說姑娘不敢吃那麼多甜食,看吃壞肚子了吧。”李子學精了,掐着慌話,抱起齊青玉往回走。
“請姑娘入小築內更衣,內有沉香怡人。”兩個侍女立刻上前微微擋着齊青玉二人去路。
“放肆。”左靈茵輕輕一叱,兩侍女連稱不敢,回身退下。
左靈茵以爲是蘇定康來了,上前貼近齊青玉道:“原是我給你招的事,且是好意,姑且一見?”
“什麼?”齊青玉微愕。
“蘇家三少年方十歲,雖然是個病號,但是能好。我與他交情甚篤,他家中長輩終日想尋一個好女兒給他沖喜,我便畫了你的畫像給他……”
左靈茵小聲解釋着,沒料到齊青玉已經走了,待她回過神來。李子已經抱着齊青玉飛奔出了泗水軒。
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拜託離她遠些。齊青玉一顆心怦怦直跳,驚嚇不輕。
李子也是一臉驚惶,“六姑娘,嚇死我了,若是讓李少將軍知道,或者讓爺知道,可是要怎麼辦?我爹說二爺和三爺太歲頭上動土,要把你養大給爺做小妾。現在又來一個蘇家三少,嚇死我了。”
齊青玉恨不得拿針線縫上她的嘴,可是李子還在說:“臨安蘇安很厲害嗎?有什麼靠山?”
“管他靠山還是靠海,趕快走。”齊青玉氣急敗壞。童養媳?沖喜?見鬼去吧。
她就想怎麼會在建鄴遇見蘇定康,原來有這層關係。
這時左靈茵已經追了出來,急切地解釋:“你聽我說,蘇家老大城府太深,蘇家老二算盤太精,蘇家老三卻溫潤如玉,這天下除了他這病號,你還能當誰的正室?他的病能好,你相信我,不是要害你。”
齊青玉十分抗拒,恨不得捂上耳朵,可是她驀然醒起自己的身體現在才六歲,過兩個月生日才七歲。她何必要與大人這麼認真?揣着明白裝糊塗得了。
突然悶雷似的轟轟聲從裡面傳了出來,左靈茵與齊青玉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不好的覺悟,連忙一探究竟。
只見青虹小築屋頂都被掀翻了。
四角柱樑上各站着兩個少年,一個雄壯威剛,一個器宇軒昂,皆是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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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兄,今日你我二人是不打不相識,山青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那白面無鬚,一臉肅殺之氣的少年拱手致禮後,雙點輕輕一躍,落在石橋上,筆直地朝左靈茵走去,虎風生風。
及至五尺之外,他稍微揖禮道:“左大小姐有禮,驚擾貴駕,實在有愧。”禮貌而冷淡。
“你們怎麼打起來?他是我……”左靈茵自知蘇定康必定出了事,可是蘇定方怎麼會跟黃鶴打起來?然而她與蘇家兄弟頗有交情,不知道爲誰說話纔是好。
“一點私事,與左大小姐無關,你不必介懷。”蘇定方顯然知道黃鶴與左靈茵的關係,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忽然穿過左靈茵,定在了她身後的齊青玉身上。
聯想起那驚鴻一瞥的畫像,蘇定方狹長的鳳眸稍稍眯起,眼神陰冷,話鋒一轉語有所指地問:“這位是……”話只說一半,暗示他知道這個是誰,卻要左靈茵主動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