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容星與千秋雪離開清風山的時候,正是秋風纏繞落葉飄舞之時。
淺眸含笑的注視着他們離去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見,沐璃低眉,輕輕斂眸,淹沒了眼底的無奈,手被握住,沐璃擡眸,望着長安淡漠中帶點溫情的臉,脣角浮起一抹淺淡的笑容,沐璃啓脣輕喚:“公子。”縱然他藏的再深,遺落在心底的哀傷,都會被公子在第一時間裡發現,他的公子一直都是如此,眼裡心裡都只有一個他。
“嗯。”長安應道:“外面風大,我們回屋。”說完,瞥一眼站在一旁的墨容歡,淡淡道:“如果難受,你也休息。”
桃花眼一亮,墨容歡望着面無表情的長安,點頭如搗蒜道:“好,容歡這就去。”這是長安第一次關心她,墨容歡心裡激動不已。
望着墨容歡朝着木屋走去的背影,千陌染酸溜溜的說:“果然,長安的話要比千陌染的話有用。”話音一落,千陌染就聽到沐璃和墨容歡異口同聲道:“那是自然。”接着兩人相視一笑。
千飛羽一怔,隨即笑道:“大嫂你和沐璃什麼時候口徑如此一致。”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沐璃有些調皮的說,他說那是自然,是因爲在他心裡,公子的話沒有人不敢不聽,何況墨容歡還是公子的親妹妹,他看得出來,墨容歡一直想得到公子的認可,但公子對墨容歡一直都清清淡淡不冷不熱的,此刻聽到公子突然對她說着類似關心的話,墨容歡如何不欣然接受。
正如沐璃所想的,墨容歡確實對長安的話沒有抵抗力,而且她最近害喜挺嚴重的,不過這害喜能夠換來長安一句關心,墨容歡覺得原來害喜也是有好處的。
“我和沐璃還有哥哥,早就是同一條戰線上的人,那時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裡。”墨容歡說着哥哥兩個字的時候,心一直在顫,眼睛都不敢看向長安站立的方向。
瞥一眼長安,沐璃輕喚:“公子。”
“嗯。”長安淡淡道:“我們是同一條戰線。”
我們是同一條戰線,墨容歡反覆咀嚼着這句話,桃花眼凝望着長安的墨眸,墨容歡無聲的問道:哥哥,你這是承認了容歡,對吧。
將墨容歡攬進懷裡,千陌染望着長安,微微一笑道:“長安,你這句話,某人可是等了好久的。”說完,胳膊就被墨容歡輕輕掐了一下,千陌染也不在意,反而對着長安和沐璃正色道:“多謝。”
眼角微微溼潤,墨容歡將臉埋進千陌染的懷裡,手握着男人寬大溫暖的手,心裡感動不已:千陌染,容歡何其有幸,今生能夠遇到你,這個如沐春風般的男子,叫她如何不去愛。
長安沉默,半響才道:“照顧好她。”說着便帶着沐璃進了木屋。
拐了拐千飛羽,畢懷毒挑眉道:“喂,我是不是看錯了,長安那張冰塊臉,竟然會出現一絲不自然。”
千飛羽還沒有說話,就聽十一鄙夷道:“是你眼睛脫窗了。”
“你眼睛才脫窗。”畢懷毒反脣相譏。
單手扶額,千飛羽有些頭疼,他以前怎麼不知道十一也會開玩笑,更不知道原來沒有戾氣與陰狠的畢懷毒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對於畢懷毒說他眼睛脫窗的話,十一併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心裡卻在想,若是無憂在,一定也會像畢懷毒那樣大驚小怪吧,甚至會說些更傻的話來,無憂,十一又開始想你。
見別人都走了,畢懷毒斜睨着千飛羽道:“怎麼,你還想在這吹風不成。”
“有何不可,再說我挺喜歡秋風的。”千飛羽說。
“爲什麼?”畢懷毒問。
“不告訴你。”千飛羽一邊說邊往後山走去。
“不說就不說。”畢懷毒低喃,眼看着千飛羽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他的視線裡,畢懷毒大喊:“喂,你去後山幹嘛,小爺陪你一起去。”說着就追了上去。
沐璃躺在牀上,望着長安,輕聲道:“公子,容歡很喜歡你這個哥哥呢。”
“我只要你喜歡。”長安斂眉:“墨容歡身邊有千陌染。”
“沐璃的身邊有公子。”沐璃輕聲道:“公子,沐璃似乎好久都沒有說這句話…公子,沐璃喜歡你。“
“我知道。”長安指尖纏繞着沐璃如墨的青絲:“我知道你喜歡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喜歡你。”
“公子,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講繞口令了。”沐璃淺淺一笑:“幸好我聽得懂,沒有被你繞進去。”眸光直直望進長安的墨眸深處,沐璃說:“就算被公子繞進去,沐璃也是願意的。”
“繞進去的時候,沐璃你一擡眸,就會發現,其實長安也在裡面。”長安說:“一直都在沐璃能夠看得見的地方。”
“嗯。”沐璃低眉,眸光有些遊移,手輕輕握着長安的手,忽然想到一件事,沐璃問:“公子,你爲何不把胳膊上的疤痕去掉。”
“不用去掉。”長安說:“這是沐璃你留給我的印記。”
“公子,沐璃知道你不喜歡聽,可沐璃還是想說,對不起。”沐璃低聲說:“不只是沐璃所咬的地方,就連你的肩膀上…那時的你一定很疼。”
“沐璃,已經不疼了,無論是墨瀾對我肩膀的折磨,還是你無意識的…我都不疼了。”長安其實想說:我再疼,也比不上看着沐璃你受疼,我疼,還可以忍,忍過去就好,可沐璃你呢,我再怎麼忍,你還是在疼。
“嗯,公子,沐璃給你唱歌,我還沒有唱過歌給你聽呢。”沐璃的聲音越來越小。
“嗯,你唱,我聽。”長安伸手輕輕蓋住沐璃的淺眸,墨眸裡溢滿疼惜。
“清風山,桃李春風,醉雪聽月臥紅塵;沐璃唱,一世長安,白首不離盼同…眠。”沐璃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來的,當眠字脫出口,沐璃也真正進入睡夢中。
“沐璃,原來你唱的也是不成曲調的歌。”長安的聲音很低:“你唱一世長安,白首不離盼同…眠,你知道嗎,長安有多開心,因爲你沒有撇掉長安,一個人獨自面對那未知的生死。”淚靜靜滑落,長安輕語:“沐璃,長安想好了,我們就牽着手一起長埋在地下,這樣,誰也不會將我們分開。”
山中無歲月,沐璃很快就迎來了清風山上的第一場雪。
雪很大,像是給清風山量身定做了一張白色的被子,入眼滿是純白的雪,素色的光年裡,點塵不染,盛開着每一個人的最美好記憶。
“公子,沐璃以前很喜歡下雪的。”沐璃的聲音輕如雪花。
“那現在呢?”長安將沐璃的手放進自己的懷裡問。
“喜歡或不喜歡,雪都會一直下。”沐璃斂眉,半響又道:“公子,你想我喜歡,還是不喜歡。”
“傻瓜,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長安墨眸映着窗外飄落的雪花說:“以前只要下雪,師傅就會唱那首歌,尤其是最後那三句,聽雪落紅塵,青絲霜華,無怨無悔。”眸光凝落在沐璃蒼白如雪的臉上,長安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喜歡下雪。”
微微一笑,脣綻如花,沐璃道:“原來公子也是傻瓜。”公子,沐璃知道,你喜歡雪,卻又害怕着下雪,每次下雪,你都能聽到舅舅唱着那首歌,可你也明白舅舅唱那首歌時,心裡是最苦的,後來,你遇到沐璃,在雪來的時候,我們差點分離頃塌,而你也青絲成雪少年白髮,接着你到墨蓮國來找沐璃,卻趕上了六月飛雪,那時沐璃雖然昏迷,但公子,其實沐璃嚐到了你的眼淚呢,沐璃知道的,雪落長安,淚染硃砂。
清風山的雪連着下了十幾天才停了下來,在下雪期間,沐璃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臉色也越來越差,身體也越來越消瘦。
將沐璃的變化看在眼裡,長安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想陪着沐璃靜靜走過最後的日子,沒有天荒,也沒有地老,只有眼前。
這段日子,長安和千飛羽以及畢懷毒就沐璃身體的狀況再次進行研製解藥,然而卻總是不盡人意,他們又不能貿然用沐璃來試藥,長安本來說將沐璃體內的毒嫁接到自己的身上,可千飛羽卻說,如果換血有用的話,在一開始他就會提醒,而且若是換血,也只是給沐璃增添負擔,起不了什麼作用,因爲蝕心蠱似乎已將沐璃當作它的飼主,都不太聽畢懷毒的召喚,想要徹底取出蝕心蠱,已是不可能,這樣就算是換了血,也很快會被蝕心蠱所侵蝕,甚至有可能引發蝕心蠱的抗拒,受苦的依然是沐璃。
日光暖軟,風過無痕。
沐璃低眉把玩着手上的梨花木簪,腦海浮現起長安第一次爲他戴梨花木簪的情形,那時他就在想,梨花木簪挽青絲,其實挽的就是他與長安之間的情絲,可他沒想到,當情絲透過骨髓融進血液的時侯,他的生命也即將走到了盡頭。
眸光一擡,沐璃望着天際,他還能夠堅持多久,春暖花開的時候,他可還會在。
畢懷毒來的時候,就看到沐璃一個人安靜的望着天空發呆,聲音不自覺的放低,畢懷毒喚道:“恩公。”
收回思緒,沐璃偏頭看向畢懷毒說:“似乎從一開始,你就喚沐璃爲恩公。”
“雖然那是我設計的戲碼,可恩公救我是事實。”畢懷毒說:“我知道是你請求長安來救我的,後來又送我銀兩,還邀請我吃飯。”
微微一笑,沐璃提醒道:“可你沒有跟我們吃飯。”
“是呀,我沒有。”畢懷毒的脣角掛着笑容說:“因爲,若是我同意留下來吃飯,長安一定會有所察覺。”他那時只是將身上的蠱毒暫時隱藏,瞞一般人還可以,但那人若是長安,只怕時間一久,長安就會發現他的不對勁。
“原來如此。”沐璃低眉,輕聲道:“我當初還在納悶你怎麼比兔子還跑的快。”
“恩公,你恨我嗎?”畢懷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