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畢,譚維允見少年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而瑤妃低眉不語。
“長安,譚某再問你一次,願不願意隨譚某面見聖上。”
華髮荏苒,墨眸半斂,少年沒有回答。
心中惆悵,譚維允走下臺階,眸光落向三千御林軍,背對着長安,聲音凜然:“那我們只好…兵戎相見。”
“衆將士聽命,將長安拿下。”譚維允將手擱在隨身攜帶的佩劍上,聲音響徹雲霄。
眨眼間,御林軍將八角亭包圍的密不透風。
少年頭也未擡,似乎並沒有將那些御林軍放在眼裡,看到這種情況,瑤妃心裡萬分着急,長安剛剛情殤過重口吐鮮血,也不知身體如何,而且這刀劍無眼的,如果長安有個三長兩短,她該當如何向沐璃交代。
“譚維允,長安是本宮請來的客人,有本宮在這裡,你們休得放肆。”瑤妃移步擋在長安的面前,神情堅定,眸光冰冷。
“臣有皇命在身,恕不能應允瑤妃娘娘。”譚維允開口,瑤妃娘娘此時的神情倒和沐璃太子如出一轍,不着痕跡的看向長安,卻只看到少年玄色的衣襬微微飛揚。
“好大的膽子,竟敢拿皇上威脅本宮。”瑤妃冷笑。
“臣不敢。”譚維允抱拳道。
“譚總管你有什麼不敢的,你那三千御林軍包圍的可不只是長安。”瑤妃冷哼:“皇上可是讓你也來捉拿本宮。”
這個皇上倒是沒有交代他,譚維允心想,看來瑤妃是擺明要阻止他捉拿長安。
“瑤妃娘娘無須擔心,他們還不能將長安怎麼樣。”少年淡漠無緒的聲音從瑤妃身後傳來。
在長安不知道的情況下,沐璃曾經爲他賭命傷身,夜畫丹青,長安一時七情妄動,內力聚散。
瑤妃是沐璃的母妃,如今卻爲了他,無懼三千將士,與譚維允冷言相對,長安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沐璃。
想到沐璃,長安怎麼能夠讓瑤妃爲了他,而與軒宇帝做對呢,那個帝王,除了他的師傅樂霄外,只怕這世上沒有人會讓他放在眼裡。
長安自覺內力已慢慢凝聚,三千御林軍又能將他如何。
“譚維允,你的目標是我長安,與瑤妃娘娘沒有關係。”長安自瑤妃的背後走出,神情淡漠,墨眸冰冷,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個譚某自然知道。”譚維允本就左右爲難,長安的適時開口,正好讓他有臺階下。
“你們幾人速速送瑤妃娘娘回宮。”譚維允對着身旁的御林軍道:“稍有差池,提頭來見。”
“屬下領命。”瑤妃娘娘可是當今太子沐璃的親生母親,他們當然不敢怠慢。
“冬梅姑娘,好好照顧瑤妃娘娘。”長安對着守在瑤妃身邊的冬梅說。
“長安,我不能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否則沐璃會恨我一輩子的。
後面的話瑤妃沒有說出口,因爲長安面對着她,墨眸流光溢彩,脣角微勾:“爲了沐璃,長安也不會讓自己出事。”爲了沐璃,長安更不能將瑤妃至於危險之地。
這兩個少年,當真是爲了彼此,因愛而生,因愛而死。
“是呀,娘娘我們快走吧,公子不會有事的。”冬梅適時開口,她沒想到長安竟然會主動與她說話,雖然是爲了瑤妃娘娘,但也讓她興奮不已,少年太冷太靜,似乎世間萬物都不曾映入那雙玄冰墨眸。
“娘娘若一直留在這裡可能會讓公子有後顧之憂。”冬梅放下一句狠話,相信瑤妃定會與她離開。
冬梅的這句話卻實提醒了瑤妃,少年的武功她雖沒見過,但用毒的本事卻是爐火純青。
沐璃也曾說過,這天下間,沒有人可以攔得住長安,也沒有人能傷得了長安,卻總是因爲他,讓長安一次次止步,一次次受傷。
“長安,那我先回宮,你記住你剛剛說的話,還有,沐璃他一直在等你,但是如果過了元宵節,一切就都來不及了。”瑤妃看着長安的墨眸溫和的說,提到沐璃的時候聲音很小,似乎只想說與長安一人聽。
長安頷首,他不懂瑤妃爲什麼說過了元宵節一切就都來不及了,但也沒有深想。
見瑤妃走後,譚維允這纔看向長安開口道:“長安,譚某知道你的手段,但今日譚某就算是拼上最後一口氣,甚至是命喪於此,也要與你周旋倒底。”如果無法將長安順利帶回去,到時等他的可不只是龍顏大怒那麼簡單。
“上。”譚維允劍指長安,冷聲道。
長安冷眼看着所有的劍慢慢逼近,腳尖一點,一個縱身躍起,身子飄向空中,因爲手裡抱着箱子,長安一時無法用毒,只能藉着逍遙遊來阻擋這來勢洶洶的劍氣。
見長安懸在空中,所有人便將劍尖對準長安,長安墨眸微眯,身子略偏,踏在幾百只利劍之上,借力又懸在空中。
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長安覺得內力又開始消逝,但這木箱他決計不能放棄,那是沐璃對他的一片真情。
墨眸一瞥,長安將手上箱子隨手一揮,箱子穩穩落在遠處的一片空地上,一把奪命追魂散就這樣灑向空中。
見御林軍紛紛放下手中的劍,抱着腦袋在地上打滾,長安藉此機會飛身落到木箱之處,剛準備彎身拿起木箱,忽然感覺背後帶着強烈的殺氣,長安一怒,看也不看來人,直接揮出墜夢,嘩的一聲,是劍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接着是人體倒地的聲音,長安回頭,神情微怔,他與譚維允只是立場不同,卻從無殺他之心,更沒想過對他下墜夢。
墜夢一下,不死不休。
長安這次沒有隨身帶解藥,墜夢的恐怖與殺傷力,長安自是清楚不過,擡眼看着那一地的凌亂不堪殘肢屍骸,血染塵埃,那些逃過一劫的將士都用看魔鬼一樣的眼神怔怔的望着他,連譚維允死了都沒有讓那些將士回過神來。
長安墨眸半斂,撿起地上的劍,對着譚維允的屍身直直的刺上一劍,血瞬間溢出,染就譚維允身上的鎧甲。
那些人這才如夢初醒,紛紛丟掉手中的劍,這白髮少年太狠毒了,譚維允都死了,竟然還不肯放過,還有那一地的屍骨殘骸,滅絕人性,慘絕人寰,少年根本不是人,而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們要逃,逃的遠遠的。
瑤妃坐在回宮的馬車上,越想越擔心,長安真的能夠全身而退嗎?
冬梅看着瑤妃,知道她還是不放心長安,於是靠近瑤妃,低聲道:“娘娘,你看。”
瑤妃低頭看去,原來是紙團,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冬梅。
冬梅打開紙團,只見上面寫着:“速帶瑤妃離開,有我千陌染在,長安不會有事。”
“誰是千陌染?”瑤妃低聲問。
“奴婢雖然不知道,但奴婢覺得他是隨奴婢一起來的白衣公子,只是後來譚維允來時,那人就不見蹤影,後來娘娘與譚維允說話時,這個紙團毫無聲息的落到奴婢手上,奴婢趁人不注意時打開,見紙團上面寫着這些話。”
“所以你才讓本宮回宮。”見冬梅點頭,瑤妃道:“那個千陌染可靠嗎?”
“他是公子的朋友,應該可靠。”千陌染說長安是他最近認識的一個小兄弟,應該算是朋友吧。
瑤妃想起確實有一個身穿白衣面若冠玉的男子,她那時心思在長安身上,並未多加留意,只是長安什麼時候有一個叫千陌染的朋友,沐璃知道嗎。
不過有那人在,長安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能被長安認可的人,應該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長安醒來,見他躺在洛槿城外客棧自己的房間裡,看來有人救了他。
原來長安見那些御林軍四散逃開,無人顧及譚維允,心裡越發覺得愧對譚維允,但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無用,長安將劍放在譚維允的手中,伸手蓋住譚維允大睜的眼,希望他可以瞑目。
彎身抱起木箱,長安忽然感覺有人將劍放在他的脖頸上,心下驚異,這人是何時出現的,他竟然沒有感覺到此人的氣息。
長安抱着木箱,轉身,面對着來人。
是他,那個將他從瑤琴殿外引致軒宇帝身邊的黑衣人。
既然這個黑衣人一直都在,爲何會眼睜睜的看着譚維允死在他的手上,長安想不明白,看來軒宇帝並不相信譚維允,否則也不會再暗中派黑衣人跟隨,還是說軒宇帝知道譚維允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還真要感謝軒宇帝對他的擡愛。
長安知道他要從這黑衣人手中逃開恐怕是難上加難,且不說他此時已經無法下毒,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內力已經所剩無幾。
“長安,在下很佩服你,雖不是殺手,卻比殺手更甚。”聲音淡漠無緒,似乎只是爲了說話而說話。
“長安也佩服你,你是把劍架在長安脖子上的第一人,軒宇帝手下的暗影,果然是不同凡響。”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淡漠,聲音冰冷。
“若非你一直顧忌手中的箱子,恐怕你早已逃脫,哪還有在下施展的機會。”黑衣人對於長安知道他的身份一點都不奇怪,能夠讓皇上頭疼的人當然絕非等閒之輩,尤其這個人還是長安。
長安倒也不懼黑衣人會殺他,但是箱子裡的畫卷,他決計不能讓黑衣人知道曉,軒宇帝的心思誰也無法猜測。
有時候你越是在意一個東西,那個東西反而越容易失去。
黑衣人說完,就將目光落入長安手中抱着的箱子。
“把這個箱子給在下看看。”瑤妃到底將什麼東西送給長安,皇上應該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