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見石頭忽然落到她的面前,兩手抓着她的劍柄,滿臉堆笑道:“小姐,沈公子說的和局,你意下如何。”
“石頭你是不是很想讓我答應和局。”見石頭點頭如搗蒜,千秋雪皮笑肉不笑,柔聲說道:“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渾身打一個激靈,石頭再次感到頭皮發麻,擡起那張掛彩的臉憨憨道:“小姐請講。”
燦然一笑,千秋雪慢慢道:“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想辦法把你這張臉恢復成原樣,我就答應和局。”
“姑娘,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說話的是沈千雲,這石頭的臉明顯被人毆打過,就算要恢復也得兩三天的時間。
收起劍,千秋雪走到沈千雲面前,笑意盈盈:“那你就認輸。”
拍着沈千雲的肩膀,李飛花叫道:“千雲,你可不要答應他,那石頭又不是沈家的,而且跟你非親非顧。”
千秋雪嗤之以鼻:“喂,人妖,你也不是沈家的,所以你無權左右沈公子的意見。”
本以爲李飛花會發怒,甚至又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來刺激她,千秋雪沒想到的是,那李飛花只是將手從沈千雲的肩膀拿下,對着她斂眸一笑道:“姑娘你說的對。”說完,便轉身離開。
李飛花怎麼會是這種反應,千秋雪一時怔愣,忽然聽到沈千雲用硬邦邦的語氣說道:“今日這場比試本就是姑娘無端挑起的,至於輸贏,姑娘定是心知肚明,又何必那麼執着。”
千秋雪擡眸,一下子撞進沈千雲幽黑深邃的目光中,想要反駁的話就那樣被自己吞回去,呆呆的看着沈千雲轉身,消失在人羣中。
李飛花一路使用輕功,來到無人的巷子,靠坐着牆壁,癡癡的笑。
人妖,你也不是沈家的,所以你無權左右沈公子的意見。
腦海中再次響起女子剛剛所說的話,李飛花伸手拍打着地面,但耳邊一直盤旋着那句你也不是沈家的……
“啊……”李飛花破喉大吼,神情恍惚。
“這麼多年你還是放不下?表哥。”沈千雲望着李飛花,見他沒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便也靠坐下來,良久才道:“你每次一不開心,就喜歡躲到無人的巷子。”
“沈千雲。”李飛花開口,聲音有些疲憊道:“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低聲一笑,沈千雲偏頭望着李飛花美麗的側臉:“你就那麼在意。”微微一頓,沈千雲嘆息道:“那位姑娘是無心的,你……明白的。”
沈千雲想說的是,不管你是不是沈家的,都是我的好表哥,好兄弟,永遠都是,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有些話他已經說過幾百次,可李飛花卻從未放進心裡,沈千雲真的不知道他該如何做,才能解開李飛花心中的死結。
從記事起,沈千雲就知道他有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表哥,不過他這個表哥不愛說話,總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表哥生下來不久,父母便雙亡,母親憐惜他是舅舅唯一的血脈,便把表哥接回家裡照顧。
吃穿用度,沈家一樣都不少表哥,可是表哥卻從未開心過,五歲那年,他從家裡出來,準備去找小夥伴玩,卻見一羣孩子圍着瘦瘦小小的表哥對他任意踢打,口裡還說着:“明明不是沈家的人,卻穿的比我們好,吃的也比我們好。”
“沒人要的野種,沈家怎麼會收留你呢。”
“反正你不是沈家的人,追雲山莊也不會落到你的手裡。”
“野種長得倒是水靈水靈的,比女孩子還要漂亮,嘿嘿說不定他就是個女孩子,你看他從來都不反抗,我們扒了他的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五歲的他越聽越氣,從旁邊撿起一塊磚頭,直接朝着那堆孩子扔去,一把拉起表哥,將他護在身後說:“他是我表哥,若是你們誰敢欺負或者謾罵他的話,這塊磚頭會讓你們閉嘴的。”
“原來是沈家的千雲少爺。”一個看起來似乎是這羣孩子的領頭說道:“千雲小傻瓜,我們幾個哥哥可是在幫你,你看看這臭小子,他又不是你們沈家的人,還終日浪費啊你敢踢我……小的們,給我上。”
那時的他沒等到那個孩子頭說完,直接踩在他的腳上,還神氣十足道:“我表哥是不是沈家人,關你們何事。”
想到這裡,沈千雲發出低笑道:“李飛花,你小時候還挺能打的呀。”
聞言,李飛花先是一怔,接着笑着說道:“那時我還以爲你多有能耐,就那樣衝進來,爲我出頭,結果被別人揍成豬頭。”李飛花知道沈千雲說的是他那時被一羣孩子圍攻的事,當他被沈千雲從地上拽起來的時候,他就在想原來他也是有人關心的,有人會爲他挺身而出,當看到沈千雲被別人打到在地,他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對着那羣孩子一陣狂打,竟然將他們給打跑了,轉身扶起沈千雲,誰知他一拳打過來說:“既然那麼能打,爲什麼還要任他們欺負,大笨蛋。”
“話說回來,從那以後,你整個人就變了,顛覆了以往乖寶寶形象。”沈千雲笑着說:“讓我想想,先是大哥大,接着是搗蛋鬼,後來是自戀狂,直到現在的妖孽橫生。”可是表哥,爲何你就沒有忘記那句話呢,你不是沈家的人,對你真的就那麼重要。
“李飛花,你還記得,你揹我回家時我給你說的話嗎?”沈千雲問。
“我當然記得。”就是因爲你那些話,才造就了今天的飛花公子。
“喂,表哥,你不要聽那些人的話,你不是野種,也不是女孩子,你是我舅舅的兒子,是沈千雲的表哥,與你是不是沈家的沒有關係,李飛花是沈千雲的表哥,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以後他們若是再欺負你,你就像今天一樣將他們打到,當然如果你打不過的話就叫上我,我會幫你一起揍的他們找不到回家的路……餵你怎麼不說話,哼在家裡也是這樣子,每次看到我就低着頭,你說是不是很討厭我……不討厭的話,以後就不許無視我的存在。”
李飛花想起沈千雲說完那些話,竟然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他仰頭看了看那張青青紫紫的臉,心下決定,他一定要變強,至少不能讓別人欺負沈千雲。
“記得就好,那你現在還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沈千雲問。
李飛花趴在沈千雲的背上道:“我小時候可是背過你的,現在也該你揹我回去了。”
沈千雲一抖,將李飛花拉下背,站起來道:“妖孽不是都會飛的,你還需要人背。”
“我是不會飛的妖孽。”李飛花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紅脣一勾,魅惑至極。
回到追雲山莊,沈千雲和李飛花沒想到剛剛在街上跟他們打架的綠衣女子竟然出現在家裡。
“爹,娘。”沈千雲低聲喚道。
“姑父,姑母。”李飛花喚道,心裡卻在想,這個女人跑到沈家幹嘛。
“都坐下來。”沈清風先是對着自家夫人一笑,接着眸光落向千秋雪,對着沈千雲道:“這位是千秋雪姑娘,你們應該還不認識。”
“千姑娘,敢問來沈某家裡何事?”原來這女子名叫千秋雪,她跑到他家難道還在糾纏誰輸誰贏,沈千雲心想。
微微一笑,千秋雪溫聲說道:“沈公子,秋雪是來還你東西的。”
“還我東西?”這千秋雪搞什麼鬼,他不記得自己有給她借過東西。
“是呀,千雲,千姑娘她是來還你東西的,哦不應該說是千姑娘她無意中撿到你隨身攜帶那塊的玉佩,打聽之下,發現是你的,纔到追雲山莊來還給你的。”沈夫人從座位上站起來笑着道。
聽母親如此說,沈千雲這才發現自己的玉佩不見了,定是在打鬥的時候落下的。
“多謝千姑娘。”沈千雲對着千秋雪抱拳道。
“沈公子,不必客氣,還好你在雲城很有名,否則秋雪都不知道這塊玉佩是誰的。”千秋雪說。
李飛花低眉不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沈千雲乾笑,千秋雪你就裝,明明就知道我是誰,現在卻又說不知道我是誰。
沐璃和長安來到落雲客棧的時候,日暮將近。
吩咐小二將如墨和雪影牽到馬舍,兩人平躺在牀上。
“好累啊。”沐璃手指繞着屢屢白髮,偏頭望着長安的側臉道:“公子,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我都不懂如何回答小二的問題呢。”那時他一直住在皇宮裡,哪裡懂如何投店。
許久都沒有聽到長安說話,沐璃微微擡頭一看,原來公子已經睡着了。
低低一笑,沐璃起牀,脫掉長安的鞋襪,將他擺正,再蓋上被子,自己則靠在牀頭,靜靜的望着公子的睡顏。
發白如雪,容顏俊美,墨眸緊閉,鼻子堅挺,薄脣微抿,沐璃在半空空細細的描繪。
捧起一縷白髮,沐璃神情恍惚,他一直都不敢問公子的頭髮到底是何時白的。
雨落長安,墨跡消退,發白如雪,公子對他說:“沐璃,我早已是滿頭白髮。”
他還曾笑着說,他再次遇到公子,公子的身上便總是縈繞着墨跡半乾的味道,還說要與公子一起變成白髮蒼蒼的糟老頭,他不知道那時的公子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聽他說那些話,每次都是公子在付出,在意他的一切,在他患得患失時說些讓他安心的話,而他卻從未認真的替公子想過。
就在沐璃胡思亂想之際,長安已經睜開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指尖在絲絲縷縷的白髮間舞動。
“沐璃,你剛剛不是說累了,我們睡一會,再下去吃飯。”長安撫上沐璃的手淡淡開口。
低眉一笑,沐璃道:“好。”
靠着長安的肩膀,沐璃閉起眼睛。
將沐璃的手,輕輕握起,長安微微閉起雙目,薄脣抿起一個細小的弧度。
時光裡的溫柔,正如沐璃的眉眼,纖細狹長。
開在夢裡的花,好似沐璃的微笑,淺淡傾城。
記憶裡的驚豔,恰如長安的墨眸,恆古不化。
繞在指尖的情,仿若長安的白髮,素淨純粹。
待兩人清醒,天已經全部黑了。
沐璃靠坐起來,讓長安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低眉望着長安墨染的眼睛,沐璃清淺一笑道:“公子,你長的很好看,尤其從你的側臉望去。”
“那你喜歡看我正面還是側面?”長安問。
沐璃愕然,沒想到公子會這樣問他。
“都喜歡。”沐璃貼着長安的脣低聲道。
三千青絲垂落下來輕輕散在長安的臉上,長安微微擡頭吻上沐璃的脣。
脣齒相依,耳鬢廝磨。
一吻畢,長安墨眸流光浮動,薄脣微勾,雙手把玩着沐璃的髮梢。
沐璃淺眸盈盈一水,紅脣沁亮,繞着長安的白髮,語氣暖軟道:“公子,等會我們去外面吃夜宵。”
沐璃依舊一身白衣,而長安則穿着與夜色相同的玄衣,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
來來往往的行人幾乎都會將目光短暫的停留在這兩個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