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錦晨之言,寧氏與定遠侯都認爲極有道理。
都看向穆文仁,看他做何解釋。
穆文仁面色淡定自若,無丁點兒變化。
他溫聲道,“圓圓,這事怨爹爹沒對你們解釋清楚。友人的生辰本是臘月廿十,但是他夫人前些日子請了大師替他算了一卦,說他今年不能在臘月廿十過生辰,必須在臘月初八這天過,否則明年就會有血光之災。
但這件事他並沒有提前告知我,也沒有打算大擺筵席爲他自己慶生,昨日我從翰林院回府的路上巧遇上他,與他閒聊之時才知此事。
既然知道他要提前慶生,身爲朋友,我當然不能不理會,於是趕緊帶着五六就近去買了禮物,然後我去赴宴,並讓五六捎信回來。”
穆錦晨輕輕點頭。
這解釋也有點道理。
寧氏與定遠侯二人沒有說話。
穆錦晨繼續問,“爹爹,您的這位友人姓甚名誰,能否請他來咱們府上做客呢?”
穆文仁答道,“友人姓賈名明,可以隨時請他來咱們府上做客。”
他知道眼下傳言鬧得太兇,若能將賈明喊過來與家人當面說清楚一些事情,洗涮他的冤屈應該是有所幫助的。
“賈明?這名字聽起來還真有些怪呢,你以前認識的朋友當中可沒這人。”寧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去胡絲村之前,穆文仁結識的朋友她都認識。
但這位叫賈明的人她從來沒聽過這名,故有此一說。
見寧氏願意和自己說話了,穆文仁很高興,忙道。“敏敏,他是你去胡絲村後認識的,他爲人忠厚老實,與我興趣相投,我與他私交甚好呢。”
“哼。”寧氏見他對自己笑,又寒了面冷哼,將眼睛撇去一旁。不看他。
穆文仁訕訕的摸了摸鼻尖。
穆錦晨眸子微垂了下。而後道,“爹爹,那就勞煩您現在下個貼子。我們派人去請這位賈叔叔過來做客。”
穆文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猶豫,“時辰不早了,這時候給下貼子可能有些不妥。”
穆錦晨道。“爹爹,既然他是您的好友。無論什麼時候下貼子應該都沒問題的。如果他今日沒空,讓他明日過來也行呀,今日咱們只是下貼子嘛。”
“既然如此,那好。我現在就來寫貼子。”穆文仁點頭道好。
而後他起身提筆寫了貼子。
他本想讓五六去送,但被定遠侯制止,“說清楚地址。讓決明去送。”
定遠侯這是擔心五六和賈明見面後串通。
看出父親的心思,穆文仁笑得十分無奈。
除了無奈。還有傷心和難過。
他傷心寧氏竟然懷疑他,不相信他的爲人。
穆文仁所說的地址正是五里巷三號。
衆人都未離開杏林堂,寧氏讓周嬤嬤將飯菜從秋楓園拿過來,擺在杏林堂,一家人坐在桌旁,邊吃邊等着決明送信回來。
不過,大家都有沒什麼胃口,只是匆匆吃了幾口,大家都放了筷子,寧氏讓周嬤嬤將飯菜撤了下去。
丫環婆子們剛將碗筷收拾好,決明回來了。
“決明,貼子可送到賈兄手上?”穆文仁忙起身追問決明。
他比其他人更着急,被人冤枉的感覺可真不好受。
決明臉色有些不好看,看看穆文仁,又偷偷看了眼寧氏,然後又看了眼定遠侯。
脣動了動,卻又不說話。
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讓在場衆人急壞了。
性急的定遠侯忍不住一腳向決明踹了過去,並罵道,“臭小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在那兒像個娘們似的磨磳什麼呢。”
寧氏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決明的表情預示着沒什麼好事。
穆文仁也變得緊張起來,催道,“決明,到底怎麼了,快說啊,你有沒有見到賈兄?”
決明抿了抿脣,從懷裡掏出一物遞向穆文仁,然後不敢看他,低着頭說道,“世子爺,這個給您。”
“這是什麼?”穆文仁十分疑惑,接過決明遞過來的東西,仔細一瞧,訝道,“決明,這貼子你怎麼沒交給賈兄?爲何將它帶了回來。”
“世子爺,您說的那地方根本就沒有賈姓的老爺,只有……只有……”決明的聲音越說越低。
“只有什麼?”穆文仁追問。
他的心也漸漸往下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決明又擡頭看了下寧氏,很快又低頭。
“說!都是自家人,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穆文仁肅着臉色喝道。
沒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清者自清,他相信黑白永遠不能顛倒。
他沒有做對不起家人的事,所以不擔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在父親和妻女面前顯現出來。
可惜,事實很殘酷。
決明咬了咬牙,道,“世子爺,那兒只有一位夫人帶着幾位丫環和婆子,並沒有男主人,所以奴才將貼子給帶了回來。”
“胡說八道,那兒是賈兄的家,怎會沒有男主人?昨晚我還在那兒與賈兄飲酒,爲賈兄慶生的。決明,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是五里巷三號,可不是五里井三號。”穆文仁十分肯定的搖頭。
京城有條街叫五里井,與五里巷只有一字之差,但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距甚遠。
決明答道,“世子爺,是東城五里巷三號,小的沒有找錯地方。小的雖然笨,但還是能辨得清東西的。”
見決明說得肯定,穆文仁這下糊塗了。
難道說賈兄搬家了嗎?
可昨日並沒有聽他提及此事呀,憑着與他的關係,若他真準備搬家,一定會告訴我一聲的。不可能這樣不辭而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寧氏冷笑一聲,“說謊也該尋個好些的藉口,一下子就被人給戳穿了,真沒意思。”
“蓄生,現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你這本事可真是越來大了,都敢睜着眼睛說瞎話了。老子要打死你。”定遠侯也怒斥。又要去拿竹鞭。
“父親,敏敏,我真的沒有騙你們呀。那兒真是賈兄的家,怎會忽然變成這樣,我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穆文仁連忙解釋。
他現在有種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了。
穆錦晨在沉吟。
從父親的表現來看,他並不像在說假話。
如果他真的有心來騙他們。就該說個其他的地址,而不是偏偏挑了五里巷三號。
因爲傳言要是真的話。五里巷那兒現在只有女人而無男人,父親讓人送貼子過去,明擺着立即會被戳穿呀。
父親昨夜與母親有過爭執,他也肯定能想到母親會去五里巷那兒查。那婦人要真是他養的外室,那麼所謂的賈明友人就是胡編出來的一個虛無人物。
爲了防止事情敗露,父親今日肯定會去找她。並與她串通好一些說辭,並讓婦人幫着親圓謊。
可現在呢。決明送貼子前去,對方十分乾脆的說那兒無賈明這號人物,一下子就將父親置於了窘境之中。
怎麼瞧那婦人都不像與父親是一夥的,倒像是故意陷害父親一樣。
除非婦人有其他的打算,想將她與父親的事情捅出來,然後帶着父親將她接回定遠侯府去。
這種可能性也並非不可能呢。
每種情況都有可能,但到底哪一種纔是真的呢?
穆錦晨眸子轉了幾下,道,“祖父您先別發火,我們要想知道爹爹說得是真是假也很簡單,我們現在就去五里巷,看那兒到底住着什麼人?看那些人父親可有熟悉的。”
“好,我同意!這事要是不查個水落石出,我也睡不着。”穆文仁第一個舉手贊同。
定遠侯和寧氏沒有拒絕。
親自去那兒找人,是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本想現在就去,但是眼下天已黑了,去東城的城門應該已經鎖上,只能等明日。
這一夜大家都未睡好,特別是穆文仁,一顆心揪在一起,十分難受。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賈家怎會忽然就換了主人,而賈明之前隻字未透露,除了覺着奇怪之外,還有種被朋友背叛的感覺。
第二日吃過早膳,定遠侯就讓決明備好了兩輛馬車,帶着穆錦晨一家人去了五里巷。
到了五里巷之後,馬車停在三號的院門前,穆錦晨與寧氏二人未下車,但能聽見外面的動靜。
定遠侯陪着穆文仁下了馬車,並讓五六前去敲門。
“誰呀?”門內傳來小丫環清脆嬌嫩的詢問聲。
“找賈老爺。”五六在門外應。
門未開,小丫環不悅的在門內答道,“什麼假老爺真老爺,我們這兒沒老爺,你們找錯人了。”
穆文仁眉頭頓時擰緊,抿了抿脣,示意五六讓去一旁,他朗聲道,“煩請姑娘通傳一聲……”
他的話未說話完,就聽‘吱呀’一聲響,緊閉的院門打開了。
緊接着就是之前小丫環喜悅的呼喚,“世子爺您來了,夫人剛剛還和小少爺唸叨着您呢,夫人要是知道您來了,一定高興壞了。”
而後就聽小丫環高聲喊,“夫人夫人,世子爺來啦。”
穆錦晨與寧氏坐在馬車內看不見小丫環的表情,但能想像小丫環一定眉開顏笑。
且聽小丫環說話的語氣,應該和穆文仁十分熟稔。
寧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攥了起來,心像掉入冰窖一般。
而穆文仁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可怕。
他看着小丫環冷冷道,“你是叫柳兒吧,你們家老爺呢?我是來找你們家老爺的,並非找你們家夫人。”
叫柳兒的小丫環眨巴了幾下大眼睛,一臉茫然的反問,“世子爺您今日說話奴婢怎麼聽不懂呀,咱們家院子裡除了您,哪兒還有什麼老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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