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媽媽親自來秋楓園請寧氏。
寧氏笑着問是何事。
高媽媽並未明說是何事,只說是府上來了一位貴客,有要事與寧氏說。
具體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高媽媽說一個做奴才的也不知道,還請寧氏原諒。
態度恭敬有禮,話說得客氣在理,讓人挑不出什麼錯處。
高媽媽不像桂媽媽仗着在汪氏跟前服侍,又是汪氏的心腹,不僅對下面的丫環婆子們趾高氣揚,揮來喝去,就連對甘氏、文氏都有些不放在眼裡的感覺,老氣橫秋。
後來見寧氏強悍,桂媽媽才略有收斂些,但每回見寧氏,她這腰從來沒有真正的彎過,語氣中總帶着揮之不去的不屑。
高媽媽則無這些毛病。
她來定遠侯府雖然時間不長,因她對人態度溫和,做事公平公正,得到其他丫環婆子們的認可和好感,對她的命令無人不從。
寧氏對高媽媽不由多看了幾眼,心神微凜。
她可不相信汪家會送一位老好人來幫汪氏,笑裡藏刀的敵人才是真的可怕啊。
高媽媽在定遠侯府的名聲越好,將來行事就越方便,而對秋楓園來說就不是好事兒了。
不過,不管什麼樣的對手,她寧氏都不怕。
寧氏就帶了周嬤嬤、聽風聽雨一起去了嘉和堂。
進了正廳,寧氏才知所謂的貴客是一位面生的婦人,汪氏正陪着她說話。
而汪氏的裝扮則差點兒讓寧氏笑出聲來。
面上蒙了塊紫色的紗巾,只露出兩隻眼睛,若穿上異域的衣裙,倒有別樣的韻味。
只是穿着正經的大周衣裳蒙着臉,給人給怪異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汪氏蒙面的原因。
上次被曹嬤嬤打的傷還未痊癒,擔心被人看出端倪來。
汪氏擡頭正好對上寧氏明亮的雙眸,面頰禁不住熱了熱。
“老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寧氏故作驚訝的問。
“咳咳,昨夜受了涼,晨起有兩聲咳嗽,擔心將病氣過了給大家,就蒙了塊巾子。”汪氏解釋。
“這樣呢,古老先生今日應在杏林堂,等會兒我過去請了過來給您瞧瞧。”寧氏溫和的說道。
“不用不用,小病,等會兒喝兩口薑湯就好了。”汪氏忙擺手,然後忙指了面生婦人介紹,“郡主,忠誠侯夫人找您有重要的事兒要說呢。”
面生的婦人是忠誠侯夫人。
上回賞菊宴忠誠侯府來的是世子夫人和長女陳召環,忠誠侯夫人未來,難怪覺着面生。
寧氏暗暗記下。
“郡主。”忠誠侯夫人笑眯眯的打招呼。
寧氏笑着與她見禮。
寒暄之後,寧氏就問忠誠侯夫人,“不知忠誠侯夫人找我有何事?”
她與忠誠侯一家可是無任何交集的,猜不透忠誠侯夫人來找她的目的是什麼。
忠誠侯夫人笑着道,“郡主,老婆子先給您道喜啦。”
“道喜?不知喜從何來?還請忠誠侯夫人直言。”寧氏眉毛輕挑。
“太師夫人的孫兒銘哥兒,郡主應該很熟悉吧,郡主您認爲銘哥兒如何?”忠誠侯夫人笑着問。
提胡銘做什麼?
難道這事與胡銘有關?
寧氏眉心微微擰了下。
這話分明一句廢話,就算胡銘有哪兒不好,難道還能當着她們二人的面直言不諱,將胡銘狠狠一頓批評了不成?
就算不喜歡大甘氏和汪靈玉,她也不會去傷害一個孩子。
她微笑着道,“銘哥兒知書識禮,性子溫潤,當然是極好的。”
忠誠侯夫人就笑着看汪氏,道,“定遠侯夫人,您瞧瞧,郡主果然對銘哥兒也是極滿意的。”
“是啊,銘哥兒出身名門望族,品貌雙全,又特別聰明,的確無可挑剔。”汪氏在一旁笑着附和。
可心裡已經將大甘氏和汪靈玉給罵穿了。
她不知胡家人的腦袋是被門夾了,還是被豬踩了,怎會向穆錦晨提親。
瑜姐兒與琳姐兒二人,無論哪一個都比穆錦晨好上幾百倍。
胡家人看來不僅腦袋壞了,這眼睛更是瞎了,一點兒眼光都沒。
好吧,就算你們要來提親,起碼也提親知會老婆子我一聲啊,連我都給瞞了,真是該死!
靈玉這死丫頭越來越不是個東西,回頭得讓大哥大嫂好好罵罵,不像話!
寧氏沒有接話,只是認真的看着忠誠侯夫人,等待她接下來又說的話。
她特意上門一趟,不可能就爲這一句話而來,接下來纔是正題。
“對對,定遠侯夫人您這話說得極是啊,銘哥兒要是不好,我今兒也就不會走這一趟了。”忠誠侯夫人忙不迭的點頭。
見她總是不入正題,寧氏就有些反感了,溫聲說道,“忠誠侯夫人,若無其他事,我就先告辭去杏林堂給老夫人請古老先生過來看病了。”
忠誠侯夫人面色微訕,忙道,“郡主請留步,方纔不是恭喜郡主嘛,是這麼回事,太師府的胡老夫人和胡大夫人對穆二小姐印象極佳,對穆二小姐讚不絕口,特別喜愛,恨不得天天能見着這樣的可人兒,她們就希望穆二小姐能成爲胡家人。
銘哥兒年齡與穆二小姐相當,各方面條件也都相配,這可是一樁百年難求的良緣啊。
胡老夫人看得起老婆子我,就託了我做保山,今日特意來府上向郡主提親。
胡家在咱們應天府那可是響噹噹的一等人家,相信郡主也瞭解,老婆子就不費那些口舌了,銘哥兒郡主您也見過幾回,定遠侯夫人又是瞧着他長大的,這更是放心。
不知郡主您意下如何?”
雖說是問寧氏的意見如何,可忠誠侯滿面的自信。
她認爲寧氏肯定會點頭的。
放眼整個應天府,想要找比胡家還要好的人家,可是很難嘍。
汪氏也死死的盯着寧氏瞧,希望她能搖頭拒絕。
寧氏面上的笑容薄了。
女兒被人提親,這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兒,不管女兒眼下年齡的大小。
但忠誠侯夫人這番話,卻是打死她也不信的。
大甘氏婆媳婦根本不喜歡圓圓,就算真心喜歡,她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與她們打了幾次交道,二人是什麼樣的品性,她可是琢磨得差不多了。
她是不會將女兒嫁進這樣的人家去受委屈。
“郡主,要不您再考慮考慮,過兩日老婆子再來問您的意思。”忠誠侯夫人試探着問。
“不敢勞煩忠誠侯夫人再跑第二趟,我現在就給您答覆,勞您轉告太師夫人和靈玉表妹,多謝她們看得起圓圓。
只是圓圓年紀太小,我們不打算早早的爲她定下親事,對不住了。”寧氏脣角微彎,帶了歉意的笑容應着。
忠誠侯滿面的訝異之色,忙勸,“郡主,這只是暫時定親,成親自然得等到穆二小姐成年。郡主,這可是……”
她忙翻着三寸不爛之舌開始勸說。
來之前可是對大甘氏婆媳拍了胸脯保證的,說這門親事一定能成。
誰料結果出乎她的意料。
“忠誠侯夫人,您無須再勸,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此事我主意已決。我先告辭,您就在這兒用了飯再回吧。”寧氏忍不住打斷了忠誠侯夫人的勸說,而後起身向她點頭道別。
忠誠侯夫人眼睜睜的看着寧氏離去,半晌未能回神。
汪氏則鬆了口氣,很欣慰這事未成。
但又忍不住嗤笑寧氏無知,竟然會拒絕送上門的好親事。
回到秋楓園,周嬤嬤低聲對寧氏說道,“胡家提親一事可真是有些蹊蹺呢。”
“嬤嬤也認爲不對勁麼?”寧氏擡眸看她。
“是不對勁。”周嬤嬤點頭,然後說着自己的見解,“一般結親家,雖說首先考慮門當戶對,但也要選自己中意喜歡的。
可胡家婆媳因着老夫人的緣故,對夫人您和小姐並不待見,既然不喜歡,爲何要來提親?實在是令人疑惑。”
寧氏點頭,“我與嬤嬤想的差不多,大甘氏此舉實在令人費解,我會想辦法弄清楚的。對了嬤嬤,對聽風聽雨叮囑一句,此事莫讓圓圓知曉。”
“夫人放心,方纔我已叮囑了。”周嬤嬤應。
寧氏輕輕頷首。
然後陷入沉思,在想着大甘氏婆媳到底是何居心。
她沒想到此事全是胡太師的主意。
大甘氏婆媳得知寧氏拒親的消息後,先是本能的驚喜,但隨後又是盛怒。
認爲寧氏這是瞧不上胡家。
“狗東西,還真拿自己當人看,我們胡家能上門去提親,是他們十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大甘氏忍不住跺着腳罵。
她不願意結親是她的事,可人家拒絕了卻是別人的錯。
在大甘氏的設想中,寧氏應該是喜歡出望外的應下這門親事,然後兩家定親,等過段日子,她再找個藉口去退親,到時寧氏肯定會可憐巴巴的求她莫要退親。
想想寧氏乞求她的樣子,就令她興奮。
可結果呢,寧氏首先拒了親,她所有的假想都落了空。
大甘氏主動去找胡太師,讓他想辦法將這門親事給定下來。
她一定要找機會找寧氏的臉!
甘氏也很快知道了這消息。
她嘴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但依然還有難看的傷疤未消除。
故她的房內除了心腹外,其他丫環婆子一概不得入內。
她正親自教穆瑜繡花,聽到這消息訝了聲,“什麼,竟有此事?”
“唉喲!”而穆瑜則驚叫了一聲,很快放下針捂了手指頭。
繡花針不小心戳了手指頭。
甘氏見了,就忍不住斥,“你怎這樣笨,學了這些日子,還是連針都不會用。”
穆瑜緊緊咬着脣,眸子裡有着淚花在閃爍。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所有好事都被她一人佔了?
甘氏並不知女兒心裡在想什麼,又高聲罵了幾句。
自從被打之後,她的脾氣暴躁了不少。
“二夫人,郡主來了。”有丫環站在簾子外稟。
什麼,寧氏來了?
她來做什麼?
甘氏不由慌亂起來,忙找東西想要將嘴給遮住。
但是簾子被掀起,明媚的陽光輕輕灑進來,寧氏嬌俏的身影已進來了,正看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