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棒打鴛鴦
小廝甲道:“嬤嬤,小的一直在外面盯着,並沒有瞧人出去。”
“一個大活人,怎就不見了。這裡才幾間屋子,找,一定在某個地方。”
幾個人翻箱倒櫃地尋覓了一遍,依是沒尋着人。
玉靈兒躲在地窖,從縫隙裡看着外面,只見嬤嬤趁旁人尋找的空兒,打開了衣櫃,將裡抽衣物撒落了一地,看到其間值錢的頭飾,便悄悄地收入懷中。玉靈兒的目光落在地窖桌案上的木盒裡,裡面裝的是她和凌學武所有值錢的東西。
幾個人將屋子時尋覓了遍,沒找到玉靈兒,罵罵咧咧一陣,出了院門。
待周圍安靜下來,確定他們已經走遠,玉靈兒這才小心翼翼地爬出地窖,偷偷地溜到院門口,往外面一看,兩名小廝還在外面走動,許是以爲她離開了,要等她回來,正好抓人。
玉靈兒心頭一緊,尋了點吃食,又躲回地窖裡,懷裡抱着自己的包袱,不停地想:他會來嗎?會不會迫於父母的阻攔,再不來找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一陣腳步聲,輕柔的、低沉而熟悉,卻是凌學武鬼鬼祟祟地回來,看着滿屋的狼藉,他低聲喚道:“靈兒!靈兒……”近了地窖,他推開木板。
“學武”玉靈兒一聲輕呼,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除了你,我什麼也沒有了,他們……在抓我,我害怕就藏起來了……”
凌學武跳下地窖,緊緊地摟着她,低聲寬慰:“乖,我來了,既然他們容不得你,我帶你遠走高飛。我們去江南,我們去洛陽……天下這麼大,總有我們的安身之處。”
“好,我都聽你的。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一番,凌學武出去探路,手裡握着根棍子。只兩下,打昏了院門外的小廝,拉了玉靈兒從小路上逃走。
次晨,神寧聽聞凌學武逃了,還留了一封書信:“父親、母親大人敬上,恕孩兒不孝,孩兒唯愛靈兒,靈兒皆爲我妻,你們不容靈兒,我自帶她遠走高飛……”
這算什麼?是挑恤!
與人私奔。居然還挑了父母的不是。
玉靈兒又名玉玲瓏,那是青樓女子,他們如何能容。
神寧氣得渾身發抖,凌德愷厲聲道:“來人!來人!派人把小候爺給我抓回來!這個孽子!”轉而擁住早沒了主意的神寧,“公主。沒事了,學武只是太年輕,不曉其間的厲害。”
凌雨裳聽說家裡出了事,急急趕到玉鳳殿,厲聲道:“桂堂的小廝就是廢物,那麼個大活人,竟被他們看丟了。”
神寧的牙齒碰撞得咯咯作響。臉上鐵青,“玉靈兒,最好別讓本宮抓住,否則本宮饒不了你,定要將你千刀萬剮。”
凌雨裳小心地審視着父母,咬脣道:“這事兒的罪魁禍首還在玉靈兒身上。要不是她引誘學武,學武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立時,神寧府的侍衛、小廝出動,遍城追尋凌學武的下落。
此刻的凌學武,正與玉靈兒坐在離開京城的馬車上。相依相偎,玉靈兒面露懼意:“學武,你真的要與我離開?要不你回家吧,好不好?你回去。”她迷失了,最初懷揣着目的而來,可這一刻,想到凌學武要跟她離開京城,過一些尋常百姓的苦日子,她不怕苦,可學武是在呵護下、錦衣玉食地長大。
凌學武輕聲道:“你說什麼傻話,我既決定了隨你離開,便再沒有回去的道理。”
玉靈兒眸裡含情,定定地看着他。
他勾脣一笑,一雙如此好看的桃花眼,淡如春水,悠若浮雲,當他在望着她的時候,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止下來,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玉靈兒輕聲道:“學武,我有身孕了,兩個月了……”眼淚無聲地滑落,溼了她的臉頰,卻將他抱得更緊。
凌學武愣着,呆呆地看着玉靈兒,孩子,他們的孩子,雖沒有準備,但想到這孩子許是像他,又許是像玉靈兒,笑道:“真的?”
玉靈兒肯定地點頭,“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
他攬得更緊,更得想如泰山一般,給她足夠多的安全。“我們的孩子……”他沉吟着,低頭親吻着玉靈兒的額頭,“等遠離了京城,我們就安頓下來,你有了身子,不能奔波,待天黑之後,我們就住客棧吧。”
“好。”玉靈兒應着,心頭都是滿滿的幸福,其實就這樣與一個喜歡的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未償不是一件好事。
兩日後,終於離開了京城,抵達了洛陽。
這日,玉靈兒還在睡夢中,凌學武就起來了,他輕輕地問:“靈兒,你想吃什麼,我上街給你買。”
玉靈兒甜甜笑道:“我要喝豆漿,還要吃豆沙包。”
凌學武笑着,“我去買。”
他想給她買全鎮最美味的豆漿,買最好吃的豆沙包,這是洛陽的一處小鎮,這個小鎮有一個名字叫無名鎮,他和玉靈兒已經商量好了,到時候就在這鎮上置一座院子,再買一些田地,安安心心地過日子。
夜裡,兩個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明月。
“靈兒,我們做些什麼好呢?”
“我們還有些錢,先置一座小院子安頓下來。再開家雜貨鋪子,你去縣城進貨,我就在家裡守着鋪子,用我們賺的錢養我們的孩子……”
凌學武傻傻地笑着,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
以前,他只會每月跟母親要銀子花。
但現在,他是男人了,他要養活玉靈兒,還要養活他們的孩子。
雖然苦些,這又有什麼呢?
近一個月,玉靈兒不再去青樓獻藝,他們過的就是自己的二人世界。
她洗衣服,他就在一邊幫忙提水、倒水。
她做飯,他就蹲在竈臺前看火。
他現在很能幹,學會了洗衣,學會了看火做飯……
原來,他並不紈絝,爲了喜歡的女人,也能學會很多。
玉靈兒能過苦日子,他也能的,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
手裡有錢,什麼都不愁,玉靈兒與凌學武很快就買下了一家鋪子,臨街兩間鋪面,後面還有一座小院子,可以用來住人。
玉靈兒買了好看的藍底白碎花布,說要自己給孩子裁剪衣服,而凌學武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張羅那家雜貨鋪子上,得裝修,還得進貨,每日回到家裡,玉靈兒早早就做好了飯菜,等他回來。
鋪子裡的事已經張羅好了,凌學武起了大早,去縣城進貨,這樣等貨擺上貨架,他們的雜貨鋪就可以營業了,往後他們一家都得靠這鋪子度日。雖然,玉靈兒手裡還有幾千兩銀票,但凌學武想用來以後貼補生活所需。
直至日落黃昏,凌學武趕着馬車纔回到無名鎮,人還未到家,就見隔壁客棧娘子一臉急切地奔了過來:“凌爺,今兒中午,有一羣人衝進了你家,把你家娘子給抓走了!”
凌學武跳下馬車,自家的門敞開着,院子裡一片狼藉,有被推倒的桌椅,還有玉靈兒沒有做完的孩子小衣衫。
人呢,不見了!
是誰要抓玉靈兒?
他不待細想,轉身解下馬兒,縱身一躍,跳馬背往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神寧府,玉鳳殿。
凌雨裳看着今兒的神寧,突然之間心情轉好,垂首問身邊的桂香:“公主今兒怎的看起來很高興,你去打聽一下出了什麼事?”
桂香應聲。
大殿上,是一派歌舞昇平的繁榮景象。舞伎長袖沖天張揚,輕逸若雲。歌伎的鶯歌妙音迴盪空中,如泉流泄,如溪不絕。
不多會兒,桂香回來,俯身低聲稟道:“聽說,有人在洛陽無名鎮上尋着了小候爺與玉靈兒。昨兒夜裡,有人將玉靈兒給押回來。”
玉靈兒不見了,凌學武肯定會尋回府,難怪神寧今晨瞧起來心情大好。
門外,傳來了一陣喧譁聲,如潮水般不斷波及過來,有人驚叫着跌倒在玉鳳殿外的路邊,有人被惡狠狠地男子踹了幾腳,更聽到一陣刺耳的馬鞭聲,好端端的府裡,忽地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起來。
凌學武一襲隨常鄉下男子的打扮:身窗藍灰色的短衣束袖,下身是同樣顏色的褲子,頭上綰着綸巾,一臉倦容,更多的則是他的怒氣,一入大殿,揮着馬鞭大喝:“滾!都滾下去!”他直勾勾地瞪視着神寧,“你把玉靈兒藏哪兒了?”
神寧優雅自如,面露詫色,“你說誰?喲,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鄉下小子……”她的兒子是尊貴的小候爺,可這會子竟是山野莽夫打扮,着實能笑死人,幸好這大殿之上只她們母女。
凌學武握着拳頭,迎視着神寧,大聲喝問:“你把玉靈兒抓哪兒去了?我問你啊!你不接受她,好,我們避得遠遠的,過我們自個兒的日子,你爲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們……爲什麼?”
神寧一臉不懂的模樣。
他的母親是公主,最慣使的就是裝腔作勢,越是這種事,她越是裝得很淡定。
神寧擺弄着手裡的帕子,不預理睬,優雅地捧着茶杯。
玉靈兒,竟要與她搶人。這是她的兒子,玉靈兒挑唆着凌學武與她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