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逢春!
章晗聽陳善昭提起過這個名字,而傅氏作爲皇后,對這個名字就更不陌生了。婆媳二人對視一眼,傅氏便嘆了一口氣,隨即滿臉疲憊地說道:“也罷,知道是誰就夠了。你大嫂讓你使喚那些人上書建言讓你大哥去編纂大典,事情辦成了?”
“辦成了,我找了個妥當人直接把奏摺丟進了通政司!”
傅氏知道陳善嘉做事雷厲風行,當即微微頷首道:“好,此事多虧了你。時候不早了,你送你大嫂回東宮,我有些睏倦了,先去歇個晚午覺。”
“母后不要緊吧?若是哪兒不舒服,兒臣這就去請御醫來?”
見陳善嘉那溢於言表的關切,傅氏不禁笑了:“只是一直等着你的消息,耽誤了平日午覺的時辰,這會兒要補眠一會兒,哪有這許多不舒服。別婆婆媽媽了,快送你大嫂回去!”
聽到這話,陳善嘉果然沒有多想,當即走到章晗跟前恭恭敬敬地相請。而章晗起身施禮告退,等到出了坤寧宮上了肩輿,見走在旁邊的陳善嘉一臉的欲言又止,她心裡哪裡不知道其在想些什麼,因而一到麗正殿前下了肩輿,她就對陳善嘉說道:“再過一會兒,太子殿下就該回來了,三弟少留片刻吧。正好有剛剛送來的荔枝,這鮮物是貢了給太上皇的,太上皇賞賜了一簍給太子殿下和我,回頭你帶些回去分給三位王妃。”
陳善嘉連忙謝過,猶豫片刻,他心裡確實還憋着不少話。當即就跟了進去。待到了東暖閣,他一坐下便忍不住問道:“大嫂,那些文官打着大哥的名義結黨營私,這等人不說褫奪官職。也該狠狠教訓!至於賀來順那些個狗東西就更不用說了,怎麼也得重重治他們的罪!”
“你這說得沒頭沒腦的,我怎麼明白?今天究竟怎麼回事。你說來我聽聽?”
章晗知道皇后不曾詢問細節,是因爲只知道結果就已經夠思量了,但此刻她卻需要打探明白一應內情。聽到陳善嘉如何拿到趙破軍呈上的名單,如何設伏拿下窺伺的賀來順等人,如何留下他們的手印,又如何讓那些文官具折上書,最後又怎樣在警告之後把人放了。她沉吟良久,這才說道:“三弟剛剛說治罪,那你說他們是個什麼罪名?”
“這個……”陳善嘉頓時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頭,好一會兒才說道,“就說他們打探東宮私隱。圖謀不軌!”
“這種罪責太過籠統了。雖則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們是衝着趙破軍以及那些腦袋發昏的文官去的,但沒有證據,你拿住他們是因爲事先佈置停當,他們實力不如人,不是因爲拿到了真憑實據。而且,就算有真憑實據,你爲何會將計就計設伏,趙破軍又爲何會去見那些文官,這些都要一一解釋。到時候人多嘴雜,父皇反而會生出更多疑心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揭破了這一次詭計,留下一個把柄在手,又警告了那些自作聰明的文官。那些野心勃勃的軍中人士,也就達到了目的!”
打仗陳善嘉是一把好手,此時此刻聽到這許多彎彎繞繞的道理,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然而這會兒章晗笑看着他,他只能仔仔細細想了想,最後覺得好像是這麼一回事,他便趕緊點了點頭道:“多謝大嫂指點,是我沒想周全。”
“看你說的,我只是紙上談兵,真正做事的卻是你。這一次要不是你能夠把此事料儡全,就不是現在這般和平收場了。真正說起來,是我謝謝你纔是。”談及這樣的大事,章晗讓秋韻守在外頭,只留了單媽媽在場。這會兒她讓單媽媽攙扶起身,纔剛襝衽行禮,便只見陳善嘉猛地彈了起來往旁邊一竄,隨即連連打躬不迭。
“大嫂你可千萬別這樣,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陳善嘉見章晗終於止住了動作,這才如釋重負地站直了身子,隨即憨厚地笑道,“要沒有大哥,也就沒有我的今天,所以別說這一丁點小事,就是赴湯蹈火,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我和四弟不同,我只會打仗,就如同大嫂剛剛說的這些,其實我還有些不大明白。”
面對陳善嘉那簡單直白的道理,章晗爲之莞爾,扶着單媽媽緩緩坐下,她這才說道:“你說不明白,那我就換個說法。就說四弟吧,如今雖說和太子殿下疏遠了些,但他不過是一時不服氣,倘若能真正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再加上還有四弟妹勸解,自然而然就會明白過來。但如今壞就壞在,就如同那些自作聰明的文官想要攀附東宮一樣,也同樣有人想要攀附四弟,指望着他能帶挈他們一場富貴榮華,所以纔有今天的事!
之所以我讓三弟你敲打過就罷手,除了不想讓父皇爲之震怒,何嘗不是爲了保全兄弟情分?須知此前一個唐順,便已經鬧出了天大的事情,如今你也只是問出了一個朱逢春,並無實證,倘若再鬧大,安知不是第二個唐順?而且更讓父皇痛心失望!”
“大嫂……”
陳善嘉終於恍然大悟。儘管陳善睿和他不是一母同胞,但兩人在戰場上彼此搭檔,一場場打過不知道多少仗,總有些惺惺相惜,因而即便向着陳善昭,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大哥和四弟真的鬧得水火不容。此時此刻,想着章晗這一層善意好心,他忍不住再次站起身徑直下拜道:“大嫂,您這番苦心,小弟感激不盡!”
“快起來,單媽媽,快把四弟攙扶起來!”
等到單媽媽上去扶了陳善嘉,章晗方纔又囑咐道:“今天的事情便到此爲止,四弟若是見到朱大人,切記不要放在臉上,畢竟,是否他所爲仍是沒有準的事,不要傷了戰場袍澤的和氣,將來說不定你們還有搭檔上戰場的時候……”
叮囑了陳善嘉好一會兒,外頭終於傳來了太子殿下回宮的通傳聲。章晗如今尚有兩月餘便要臨盆,因而這些迎接之類的一概皆免。可陳善嘉卻是腳快,拔腿便快步迎了出去。不消一會兒,他卻陪着陳善昭一塊回來,兄弟兩人一前一後進屋子的時候,看着兩人那相似的長相,親近的舉止,章晗不禁生出了深深的慶幸和欣慰。
所幸陳善昭還有這麼一個一心爲他的弟弟!
陳善昭既然回來,陳善嘉少不得又把剛剛對章晗稟報的再次說了一遍,緊跟着幾乎原封不動地轉述了章晗的話,還有對自己那些叮囑,末了他才心悅誠服地說:“大哥,大嫂真是深謀遠慮,日後我要是還有什麼事尋不着你請教的時候,我可就徑直來請教大嫂了!”
“你叫我大哥,叫她大嫂,這話還用問麼?”陳善昭笑着搖了搖頭,等章晗說到要分荔枝給陳善嘉等這三個兄弟,他想了一想就補充道,“這些荔枝是封在新鮮砍下的竹筒中,然後兩頭封泥送到京城的。這是最早一批,接下來還會有很多,到時候未必吃得完。你記着,只要封口完好,冬春依舊滋味如新,到時候可以如此儲存下來。另外……”
他頓了一頓便開口說道:“樂安王等人就要出京了,我不便去相送。到底兄弟一場,你代我和太子妃去見一見他們,如此押送的人也不至於太怠慢。”
“是,大哥放心吧!”
目送陳善嘉離去,陳善昭的臉上盡是溫和而又寬厚的笑容。章晗看着他那側臉,想着丈夫在冊封東宮消息傳來時借酒消愁吐露過往時的情景,再一次確定了陳善昭是極其注重手足之情的人。正因爲知道,她纔會在這一次採取了這樣的舉措。
足足好一會兒,陳善昭方纔扭過頭來衝着章晗一笑:“知夫莫若妻,看三弟那樣子,顯見是被你折服了!你別看他這樣子,執拗起來也是認死理……不,應當說只認拳頭,連我讓他聽我那番道理,往往都會被他給氣個半死!”
“看你說得,三弟那就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
隨着那一封聯名上書,再加上陳善昭悄悄運作了一番,上書請繼續編纂此前那部大典的官員絡繹不絕,而當陳善昭也自請領着宗室中有些才名的幾個世子郡王和翰林一塊編書之後,皇帝陳栐終於動了心。畢竟,這些天老臣中有不少建言請建東宮官屬的,他一直舉棋不定該擇選哪些人輔佐東宮,如今若陳善昭肯去編書,無疑是暫時解決了這一難題。
那些翰林官多半都是六品以下的人,而那些宗室也都沒有實權,拘在文華殿也未必收得住心,還不如全都關進古今通集庫去編書!
然而這一日,打定主意的皇帝陳栐剛剛下達明詔,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便送入了乾清宮。聽到乾清宮管事牌子馬城那一頭磕在地上說出的話,陳栐竟是連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你說什麼?再給朕說一遍?”
“皇上,清寧宮來報,太上皇突然昏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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