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往東十里有座別君亭,呈現八角模樣,曾有傳言說這是先帝與當今天后有年路過幽州時候修建的。當時的先帝還是太子,奉命出征五遺,天后伴隨一直送到了幽州,而分離之處便是現在這座別君亭。
不過這個說法這些年越發沒人敢說,不過這別君亭也沒拆除,反而是一直留了下來成爲一處許多男子女子抒發情緒的地方,州城都有個俗語,說是如果有女人或者男子邀請你去別君亭,那就是她(他)在對你表明愛意。
尋常時候這裡的人不少,尤其是今天人特別多,不過當下在這裡的人並非那些陷入愛河的男男女女,而是大批官吏以及甲士。這些人當中以兩個人爲主,其中一個正是寶玉縣的牧守大人王志章,另外一個自然而然的就是司士衙從事王坦之。
王志章是個身材消瘦的,額頭有些凹陷的人,不過精氣神很足,而一旁的王坦之相比起來就虛弱許多,有些臃腫,臉色蒼白而且是那種沉迷於酒色導致的,此時王坦之對於王志章笑呵呵的討好。
他只是個六品大的官,這州城裡和他一樣和比他大的官不少,若非他和新任的司士參軍乃是同族,恐怕這次評考主官怎麼都不會輪不到他。
“王牧守,這約定出發的時間馬上就到了,那位宋大人還不來,我看咱們所幸不等了直接出發。”
坐着的王志章擡了擡眼睛,慢慢說道:“有什麼着急,宋大人第一次擔任評考主官,或許是緊張,咱們多擔待些便是。倒是你王坦之,從見到我開始就一直不停對我講宋大人是多麼多麼霸道無禮,你是什麼意思?告訴你,我王志章是奉刺史大人的命令,不是那黃十海和姓長弓的走狗!”
王坦之縮了縮脖子,有些畏懼。隨即心裡在發苦,三哥啊三哥,你說你榜上了司馬大人了後好生安分下不行啊,,非得讓我挑撥王志章和宋扶憶的關係,那宋扶憶出了名的不好對付,可眼前這個寶玉縣的牧守大人也不好對付啊。
心裡是忍不住的咒罵,可臉上是惶恐不安的樣子,他急忙說道:“怎麼可能,王牧守絕對是誤會了,坦之絕對沒有挑撥你們的意思。”
王志章沒再理睬這個傢伙,來了州城之後王志章已經見過常石,按照常石的意思,如果王坦之等人慫恿自己對付宋扶憶,能不摻和就別摻和。實話說,王志章是有點吃驚的,驚於區區一個司法衙的從事宋扶憶竟然就能讓刺史大人如此嚴肅對待。
不過他聯想到當下州城當中和奉縣實行的三疏令,便驚覺大人說的不錯,宋扶憶這個人雖然行事瘋狂,可無奈他運氣實在太好,竟然同時得到了宇文家和孔公的支持,這樣的人以後肯定不會是一直呆在幽州的。
既然這樣,那就別把其得罪了,至於交好倒是無所謂,按照常石所想,或許宋扶憶將來真能入主六部,做個侍郎甚至做個尚書,但就算是如此也不過是與自己平級而已,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位封疆大吏比起六部尚書有時候方便做事了許多。
從城門到別君亭的路兩邊都是田地,這個時節已是春種,所有可以看見農田當中到處是彎腰下地的百姓,大人在地裡幹活,而孩子們呢就在旁邊追逐打鬧,好不開心。
大路上,高莊駕車,宋扶憶乘車,其他任何隨從都沒有帶上一個,按照紅花綠水本來意思是說怎麼都要跟上個人來照顧的,但宋扶憶拒絕了,這次出去最少也得三個來月,而且都是四處奔波,帶上她們反而是累贅。
“大人,前面就是別君亭了。”高莊喊道。
宋扶憶嗯了聲,然後坐在車廂裡的他挺直了身子,開始整理着裝,不得不說身着官服的宋扶憶已經有着不怒而威的氣勢,這種功夫可比拳腳上的功夫更難練到家。
“宋扶憶見過王牧守,王從事”
“見過宋從事”
三人互相打了個招呼,然後竟是沒有再多說半句話。三人雖說都是評考的主官,但並非是一起考覈一處地方。幽州百姓有上千萬,乃是除了盛京所在的夏州外人口最多的地方。
百姓多,官員自然也多,所以三人是分作三路,最後結束後再統一上報刺史府。
伴隨主官出行的甲士有過千人,都是出自城衛軍,而跟着宋扶憶的城衛軍甲士有着六百人,佔了此次城衛軍人數的過半,因爲他的任務最重,涉及區域更廣。
而在離着宋扶憶還有三日路程的平節縣,縣令趙康剛從一張繡牀上爬起來,這位縣令大人揉着腰桿朝窗簾裡的人苦笑道:“你可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他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參茶喝了起來,雖說腰痠背痛,但回味起剛纔這女人在牀上的本事,他還是很喜歡啊。
“老爺,人家還要。”繡花牀的牀簾被掀開探出了一顆腦袋來,這是張紅潤的臉,望着年紀好像根本不大,也才十幾歲的樣子,但此時表現出來的那股子魅惑勁嚇得趙康一大跳,這真的是個要人命的妖精啊。
“雨薇,老爺今天還有事要先去辦,等過兩天再來看你可好。”趙康這話有真有假,有事是真的,但不是必須今天就要辦好的,但他擔心再來這小命都沒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自己還想一直玩牡丹不想死呢。
那女子嚶嚶嚶的,更是舔了舔紅脣,趙康忙扔下了張五百兩的銀票推門而出。女人從牀上爬了出來,拿着那五百兩的銀票朝門外看了一眼,“沒用的縣官,要不是有錢有權,老孃纔不願意伺候你呢。”
這個女人叫做王雨薇,是,是平節縣的富商趙鬆闖送給了縣令大人的女人,這兩年,趙鬆闖可謂是春風得意,如今的平節縣人人都說趙老虎家的錢糧怕是能夠養活幾萬人了。因爲有縣衙的幫助,趙鬆闖的兒子趙青山變得更加囂張跋扈,去年強搶民女,那女子的爹孃上門要人,可最後得到的卻只是女兒赤裸裸的屍體。
那女子的爹孃第二天就去了官府報案,可最後趙青山卻是什麼事都沒有,後來老兩口被人發現在家裡上吊自盡了。大家都怒,可沒辦法,那趙老虎買通了縣令,官商勾結,草菅人命,百姓日子難上加難啊。
趙康離開王雨薇家並未回縣衙,而是去了一水樓,這是趙家的酒樓,趙老闆今天特意請縣令大人。從前年開始趙鬆闖成了平節縣唯一一家有權販賣官鹽的人,他勾結趙康,請趙康提高了鹽價,原本朝廷官鹽才十文一斤,雖然也不便宜,但當今百姓生活也都吃得起。
可從前年開始趙鬆闖就一直不停的漲價,從漲到三十文,再漲到了如今的一百二十文,須知大湯最下層百姓一年的收成大概能有九百文,也就是九兩銀子,趙康,趙鬆闖等人竟然將官鹽漲到了一百二十文一斤,實在是暴利。
平節縣百姓苦不堪言,可按照大湯律法百姓買鹽只能從當地購買,以防有人惡意買鹽導致官鹽不足,所以大家要麼忍受着高價,要麼不吃。可人不吃鹽哪有力氣,時間久了連下個地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是沒有人打算往上告,可往往都沒出平節縣地界就被趙鬆闖的手下抓住,而且這一被抓住,沒被打死就已經算幸運了。這塊兩年時間,平節縣百姓是怒火沖天,可無可奈何,趙鬆闖和縣令勾結,所有人都沒辦法,甚至有人說連本該是爲百姓發聲的嶽章書院都是和趙鬆闖趙康等人一夥的。
如此一來,大家更是苦不堪言,只能沒日沒夜的向上天禱告快來個神仙把那羣喪盡天良的黑心王八蛋全被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