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故意拉長音調,樓下無數眼睛赤裸裸的含着慾望看着安如雪,卿淺淺甚至還聽到了吞口水的聲音。
“身價百萬黃金以下者,請自行離開。”十娘環顧四周,一句話塵埃落地。
臺下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身價百萬,還是要求黃金,頁城裡有錢人雖多,但是符合這個條件的,卻並不多,屈指可數。
場下一片扼腕嘆息之聲,有的人倒自覺的立場了,有的卻死賴着不走,還出言不遜,十娘也不是易對付的,叫手下小廝將人架了出去。
如此一來,最後場下基本沒什麼人了,樓上廂房裡也請走不少,最後所有人都被調整到二樓,包括卿淺淺在內,一共剩下七個人,卿淺淺初到頁城,所以除她以爲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對面廂房那位很有脾氣的公子,到現在還是沒有開窗。
安如雪適才解下輕紗,對十娘淡淡點了點頭,十娘會意,徑直退了下去。
安如雪在舞臺上拜了一拜,“諸位公子都是貴客,如雪剛纔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如雪姑娘蕙質蘭心,如此一來,少了那些財大氣粗的俗人在此,反倒清靜了耳根子,照我說,是他們唐突瞭如雪姑娘纔是。”二樓左手邊第一間廂房的一位長得好看的少年郎抱拳笑道。
安如雪眼神望過去,“多謝段公子體諒。”
那少年郎微微訝異,道:“如雪姑娘認識我?”
安如雪淺淺一笑:“南唐首富,段子明段公子,誰人不識?”
卿淺淺倒有些好奇,看着那段子明。
南唐首富段子明約莫二十六七歲的樣子,一身淺紫長袍,頭戴紫金冠,腰繫金絲帶,腰間掛了塊價值連城的美玉,手中的摺扇也不是等閒之物,扇墜更是價值萬金,光是他這一身行頭,就已經價值不菲。
段家往上數五代都是商人,家底本來殷實,段子明七歲就開始經商,從來都沒有蝕本,段家的生意在段子明手上,可謂是如日中天,段子明二十三歲,便成爲南唐最有錢的人。
那段子明不好意思的撓頭,絲毫沒有覺得像個精於經營的商人,“如雪姑娘過譽了,子明不過是運氣好些,才積累如此多的財富罷了。”
要是隻憑運氣就能成爲南唐的首富,那他的運氣也太好了些!
不過能留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是人家客套的話,當不得真,所以也沒有人吱聲,安如雪點了點頭,不再看着段子明瞭,目光投向第二間廂房:“想不到,蕭公子你也來了。”
第二間廂房,乃頁城第一策士蕭輕臣,蕭輕臣算不上很有錢,可謀算無價,是以他能留下來。蕭輕臣這刻微微頷首,雍容華貴盡顯無疑,“姑娘謬讚。”
安如雪目光又移開,至第三間廂房,“江少卿,別來無恙。”
大理寺少卿江驍,自任少卿以來,屢破奇案,不管什麼樣棘手的案子,到他手上沒有破不了的,大理寺也開創了幾百年來從無
冤獄的奇蹟。
江驍爲人儒雅低調,不喜熱鬧,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躲在自己書房裡研究案卷,有時候就算是國侯親自宴請他都不會去,如今江驍能來百花樓,倒真是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奇蹟,而且聽安如雪話中的意思,這江驍,倒不是第一次來。
樓上江驍淡淡點頭:“如雪姑娘,別來無恙。”
安如雪目光便落到卿淺淺身上,有些探尋的意思,“這位公子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如雪冒昧,請問公子貴姓?”
卿淺淺早已想好一套說辭,遂正經八百的抱拳,道:“在下容錦,京城人士,表兄容恆,乃是大永朝首富。”
首先容恆很有錢,其詞冒充容恆的遠親一定不會惹人懷疑的,而且她在永安城的時候也做了功課,對容家還算是瞭解的,只要不是太涉及容家隱秘問題,她都能對答如流不會穿幫的。
衆人一聽卿淺淺自報家門,全都看着她,卿淺淺還算淡定,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妥,安如雪道:“原來是容公子,失敬。”
卿淺淺笑道:“姑娘客氣,容錦遊歷至此,聽聞姑娘容貌無雙,便來湊個熱鬧,姑娘莫要覺得在下唐突了纔是。”
安如雪淺笑道:“容公子過譽了,天下誰人不知,永安城卿家小女卿淺淺,纔是天下第一美人,容貌無雙,如雪不過是一介紅塵女子,哪裡擔得起公子如此美譽。”
聽人誇自己,卿淺淺心裡美滋滋的,有點飄飄然,面上卻是如常鎮定,含笑道:“姑娘太過自謙了,昔日容錦在永安城見過卿家小姐,相比之下,容錦倒更覺得姑娘多了幾分仙人的氣質。”
安如雪捂脣輕笑:“容公子向來如此哄人的嗎?”
卿淺淺搖頭,“非也,容錦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安如雪便道謝:“公子過獎了。”
卿淺淺抱拳,臉帶笑意,打算繼續看戲,前面三個已經大有來頭,這後面的,必定比前面的更厲害。
卿淺淺凝神,那廂安如雪已經將目光轉移到別處,對她旁邊那扇窗的主人拜了一拜:“一騎輕侯,戰神趙子寬趙將軍,受如雪一拜,謝將軍佑我南唐安寧。”
一騎輕侯,戰神趙子寬,乃是南唐最爲著名的將軍,趙子寬不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且是個儒將,不認識趙子寬的人,倒更覺得趙子寬像個文臣,戰神趙子寬有個臭毛病,就是愛演落魄書生的戲碼,平日喜歡流連青樓楚館,沒個正形,除了打仗,趙子寬十有八九是在醉中,就連南唐國侯到了,他依舊喝他的酒。
趙子寬,酸,比秀才還酸。
此刻趙子寬醉醺醺的哈哈大笑:“姑娘好,好眼力啊,竟然識得在下,在下真是,是受寵若驚啊。”
趙子寬平素就是個爛酒鬼,不但愛喝酒,還愛賒賬,頁城青樓楚館見着趙子寬就很頭疼,因爲趙子寬好歹是個將軍,雖然是個不給錢的將軍,但是也不能貿然得罪。
安如雪微笑,道:“趙將
軍威名,如雪怎會不識?將軍爲國爲民,如雪十分欽佩。”
趙子寬放聲大笑起來,“爲國爲民?姑娘真是,折煞趙某了。”
安如雪微笑不語,目光已經移到下一間廂房,只見那廂房中坐着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下巴上留着鬍子,倒不像是個會常來煙花之地的人,男人摸着鬍鬚,含笑道:“姑娘可認得在下?”
安如雪道:“天下文人敬仰的大詩人公子虔,如雪失禮了。”
那殷虔摸着鬍鬚,滿意點頭:“如雪姑娘果然聰慧,殷虔請教姑娘,是如何識得在下的?”
安如雪道:“公子雖然久不出仕,在天下人心中卻是朗如日月的存在,公子舉手投足盡顯儒雅之氣,且腰封上繫着先王欽賜的璧玉,如雪便猜中,公子就是殷虔。”
公子虔,乃先王最爲寵愛的文臣,只可惜五年前公子虔辭官歸田,至今在頁城外種地耕田,久不出仕,久而久之,天下人只知道有個公子虔,卻鮮少有人認識公子虔。
安如雪卻識得,不可謂不神奇。
公子虔摸着鬍鬚,意味不明的笑着,安如雪目光已經投向最後一扇窗,衆人目光也都看了過去,這前面幾個人都身世不凡,最後的這位,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的確,最後的這位確實是不差,不但不差,還能把在場的諸位都比下去。
安如雪當即跪下,行了個大禮,衆人看着安如雪,在等她接下來的動作。
安如雪行完禮,道:“如雪參見王上,王上萬福。”
不啻於一個驚雷響起,讓所有人都爲之大震,尤其是卿淺淺,震得她說不出話來,雙眼死死盯着那扇緊閉的窗。
在衆人注視下,那扇窗緩緩打開,只見公儀珩一身紫袍坐在窗前,他手裡端着杯酒,此刻遙遙對着安如雪,聲音平淡:“如雪姑娘不必行此大禮,起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其餘幾人連忙起身參拜,卿淺淺怔了好一會兒,才糊里糊塗的起身,再糊里糊塗的參拜,到最後,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狠狠暴打了一頓。
公儀珩神情如舊,“諸位不必多禮,起來吧。”
卿淺淺卻覺得腳下像長了叢刺,刺得她生疼,好不容易坐下了,卻像是反應不過來,好半晌望着公儀珩發呆。
錯信了嗎?
曾經信誓旦旦的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曾經那樣相信,可是,如今的現實卻狠狠的給了她重重的一擊。
不過如此。
原來所謂情愛,也不過如此,她竟然如此天真,去相信這世上,還有真愛。
哈哈哈……
卿淺淺覺得心頭狂疼,卻偏偏喊不出來一句,她多謝此刻就衝過去,指着公儀珩的鼻尖質問她,爲何要如此騙她,爲何給她一個假的希望,卻又讓她如此絕望。
終究,她還是錯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