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8
之後的日子，我們並沒有着急着將失去的城池從司瑾軒手中奪回來，而是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休整大軍，修築城牆。
然而在這段時間內，司瑾軒帶着滅君南下，又進一步攻打了雲之國，短短不到半個月雲之國便又丟了一個州。開戰至今，滅君已經奪下了三個州的城池。
“滅君實在是太狂妄了！”完顏睿晟憤憤的說到。雲之國丟掉城池的消息剛剛傳到我們的耳朵裡，蘇流便召集了大家開會商討戰事。
“他有狂妄的資本。”我睜開微閉的雙眼。
腦海裡再次浮現了當初司瑾軒在清風谷的日子，曾經我還在娘懷裡撒嬌的時候，他每日卯時便起，身上揹着二十斤的石頭晨練，他爲了報仇，二十多年沒有過過一天安穩舒服的日子。
“不管怎麼樣，東臨國丟掉的地方，必須撿回來。”蘇流的聲音平緩。
我拿出地圖，攤開放在桌子上。鄰近驊城的是陌城，那裡駐紮着滅君至少一半的兵力，他們對陌城看得十分地重要。
“我們還有多少兵力？”蘇流問道。
“回三位將軍，沒受傷的只剩下二十萬左右，重傷人員還有五萬，輕傷的有十萬。”站在一邊的箭羽低聲說道。
“能上場的有三十萬？”完顏睿晟挑了挑眉，“陌城裡的滅君估摸着應該只有十萬不到，三十萬……三個打一個，勝算大概七成。”
“不。”我冷聲道，“司瑾軒不是傻子，他不會白白將十萬人放在陌城不用。他偷襲我軍，急於攻下驊城是有原因的。”
蘇流看了我一眼，說道：“驊城和陌城都是雲之國與東臨國常年交易中心，但兩者相輔相成，東臨國每年從這兩個城市受到的稅收幾乎是兩個州的稅收總額。”
完顏睿晟聽到這裡，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那還等什麼！陌城必定要收回來！”
我翻了個白眼，說：“你以爲滅君那麼好應付，當初滅君僅僅五萬人，而我軍有二十萬，還不是把陌城給丟了！驊城沒丟，是我們運氣好！”
完顏睿晟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椅子上。
“不過……”我邪邪地笑了，“據我所知，滅君的王如今人在雲之國的境內，正和雲之國的人打得熱火朝天。司瑾軒本人多疑，身邊是不會有比他還要聰明的人，他更不會收納這樣的人在自己的麾下，所以陌城如今只怕是羣龍無首。”
“好歹也有十萬人。”蘇流嚴肅地說道。
“區區十萬人，我還不放在眼裡。”我看都沒有看蘇流一眼，“以我對司瑾軒的瞭解，他對陌城軍隊下的命令是死守陌城。”
“三十萬對十萬，還是有把握的。”我笑道。
“將軍，外面有個人說是平北將軍的老朋友。”一個小兵敲了敲門，得到允許之後推門進來，說道。
“我的老朋友？”我皺起眉頭。
“是的，他說他叫尹袂。”小兵如實地回答道。
我的手不由地一抖，激動地站起來，說：“尹袂？！真的是尹袂嗎！人在哪裡？！在外面麼？！快請進來！快點！”
蘇流和完顏睿晟懷疑的眼光投在我的身上。
小兵領着一個帶着帽子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進來後將帽子摘下，烏髮束着白色絲帶，一身雪白綢緞，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一塊羊脂白玉，外罩軟煙羅輕紗。眉長入鬢，細長溫和的雙眼，秀挺的鼻樑，白皙的皮膚。
我的眼眶有些紅了，對男人微微一笑道：“七哥。”
是的，來人是不久前被逐出盛京的東方袂。還記得小時候玩家家酒的時候，我常常扯着他白皙的臉叫道：“七哥七哥，你怎麼長的這麼漂亮，等素素長大了嫁給素素好不好？到時候七哥就跟素素姓，叫尹袂。”
他總是捏着我的鼻尖，嗔道：“調皮。七哥是男的，怎麼可以嫁給素素？”
我笑得像個傻瓜，用力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道：“那素素嫁給七哥，可以嗎？七哥會娶素素嗎？”
我忍着哭得衝動，走到他的面前，抱着他。
東方袂摸了摸我的頭，說：“我都知道了，這麼多日子辛苦你了。”
我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見到東方袂，就如同見到了親人一般：“對不起……我……我沒有保護好九哥……”
提到東方祁，我感覺到東方袂的身體有些僵硬，他的聲音低沉，“不，這不能怪你。本就是皇家的錯。”
生在皇家，沒有誰對誰錯。
我不說話，久久地抱着他，直到許久之後才鬆開。
我注意到完顏睿晟的臉色很是難看，而蘇流卻走了過來，抱拳說道：“東方公子，許久不見。”
東方袂笑了笑，說：“沒想到是在這裡相見，當初還說好再見要暢飲，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蘇流哈哈大笑，有點窘迫地說：“可不敢再喝酒了。”
我看了一眼蘇流，見他戲謔地瞥了我一眼，氣不打一處來！他是故意提起的！
東方袂也沒有懷疑，倒是從懷裡拿了一張紙出來，遞給蘇流，說：“這是陌城的內部部署圖，想必對你們有一定的好處，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蘇流與我的眼底皆劃過一道驚喜的色彩。
蘇流打開圖紙，果然是陌城內部的地圖，只是有不少地方圈圈點點寫了一些東西，我疑惑的眼光看向東方袂，後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自打滅君攻下了陌城，我便尋了機會混進了陌城，這些都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沒有多大的問題。”
蘇流滿意地將圖紙收起來，說：“有了這東西，我們的勝算又大了不少。”
“哼，叛國賊說的話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身後傳來了完顏睿晟的聲音，他的話語裡包含着譏諷，“原以爲皇上會秉公處理，沒想到還是手下留了情！就不怕是放虎歸山嗎？皇上可太不明智了。”
“完顏！”我瞪着他。
東方袂的臉色不太好看，聽見我的聲音後，擡頭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男子，恍然覺得與記憶中的女子十分相像，嘴角反倒勾勒出一抹笑意。
“你是完顏睿晟？”
“正是本將軍。”完顏睿晟沒好氣地說，“你拿來的地圖我們不會用的！帶着你的東西立刻離開驊城！”
“完顏睿晟！”我與蘇流同時對他低吼。
東方袂拍了拍我的肩膀，對他笑道：“以前和你姐姐在一起的時候，她時常提起你，語氣裡帶着自豪，讓我很是吃味，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完顏睿晟一愣。
“七哥……”我知道完顏初月是他的傷，始終不敢提及。
“月兒入太子府之前還跟我交代過，如果有一日在軍營裡見到了你，一定不要給她留面子，好好鍛鍊你。沒想到我們第一次相見時，月兒已經不在了。”東方袂的眼底劃過一絲哀傷，稍瞬即逝。
“你沒有資格
提到姐姐！”完顏睿晟如炸毛般吼道，“如果不是因爲你，姐姐怎麼會公然與爹作對！爹說過不是你，姐姐就不會死！”
完顏睿晟吼完，立刻走了出去。
“完顏睿晟！”我衝着他的背影喊，可他的腳步卻越來越快。
東方袂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怒反笑，“這性子簡直和月兒一模一樣，從前的月兒，也是如此衝動。”
我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說：“罷了，我們趕緊商討一下陌城的事。”
蘇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夜晚。
“咻——”兩聲齊齊的風聲，兩支箭分別射入站在門口的士兵身上，兩個士兵應聲倒地，一羣黑衣人溜了過去，手腳麻利地翻牆進了陌城。
一羣黑衣人大約三十人，分成三組，如捷豹一般朝三個方向迅速跑去，鬼魅的影子在陌城裡閃過，路邊的樹上不停地發出颯颯的聲音，隨後便陸陸續續有屍體砰地一聲從樹上掉下來，掉下來的屍體個個都是一刀斃命。
臨近清晨的時候，三十個人一個不差地回到了城門口，沒有一個人受了傷。
爲首的黑衣人清點了人數，滿意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放信號彈通知閣主！”
“是！”
幾個黑衣人聯手將沉重的城門打開，而此時守在城內的滅君軍隊還對這一切完全不知道，大街上有了幾個早起的婦人，看到街上橫躺着的屍體，不由地尖叫了起來。
隨着這聲尖叫，東北方突然響起一陣震天的馬蹄聲，馬蹄如雷，間中夾雜着戰士的怒喝，乍一看去，好似有幾十萬的人馬呼嘯而來。
我的長髮被束起，在風中飄揚。
“戰士們！這是我們翻身的機會！用你們手中的刀結束敵軍的生命奪回我們的城池！打完了仗我們就可以回家了！”蘇流大聲地吼道。
“殺！”身後的二十萬士兵齊聲吼道！
“全軍出擊，給我衝！”
“殺敵！”整齊的衝鋒號猛然響起，鐵灰色的戰袍隨風而舞，戰士們揚踢猛衝，好似憤怒的海洋衝破了大堤，撕開了一個洶涌的口子。
而滅君的軍隊也很快集合！
三十萬大軍呼嘯地衝進了陌城，一時間城裡的尖叫聲哭聲頓起，百姓們都還怕得躲在家裡，時不時地窗戶上便有了血跡。
近身的搏鬥犀利地如同恐怖的黑夜，血腥瀰漫了戰士們的眼睛，一層層的屍體在地上堆積起來，耳朵在嗡嗡的響，馬蹄聲、嘶喊聲、慘叫聲、怒罵聲、衝鋒聲，在耳側奏成一首交響曲。
我揮舞着戰刀，在人羣中廝殺，手上的每一個動作都奪去了一個鮮活的生命，身上沾滿了他人的血，但是我不能停！他們是我的敵人，是東方顥的敵人，是東臨國的敵人！
戰刀交織在一起，發出烈火一樣的光芒，傷者已然不會呻吟，戰鬥讓他們忘記了身體的疼痛，地上一片狼藉滑膩，鮮血和斷肢糅桑在一起，還有昨夜薄雪的雪水，像是一碗紅色的泥漿。戰刀缺了。長矛被折斷，眼睛被血糊住了，看不清前面的路途和身影，所有人的思緒只餘下一個信念，殺，殺，殺！不停的拼砍，不停的擊殺！
坐在馬駒上的蘇流遠遠地望向在人羣中奮戰的女子，手中的戰刀微微有些顫抖。
此時的她，猶如一顆明星一樣，綻放着光彩，即使狼狽，即使身上全是血，也不能抵擋她發出的光輝——她在爲了她所在乎的東西，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