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8
馬車噠噠噠地往戰王府的方向走去。
我倚在馬車上特意安放好的軟榻上，輕輕地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思緒，從出了皇宮道現在，我的心情依舊沒有平復。
借屍還魂？蘇縈和冰墨初居然都是千年之後來的人？千年之前，他們居然是一對情人，蘇柔長着一張千年之後的蘇縈的臉？所以，冰墨初纔會和蘇縈兩姐妹這樣糾纏不清嗎？冰墨初之所以對蘇柔情深至極，也是因爲那張臉嗎？
蘇縈說的那些東西實在太難以消化了，甚至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在瞎編胡謅。借屍還魂，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可怕了！
“冰墨初代表的是千年之後的先進文明，而如今東臨國雖然也是一個經歷了千年風雨的國家，可是它依舊代表的是古代農業文明。自從兩國開戰之後我一直惴惴不安，因爲千年之後的東西是你無法想象的，就像火槍，我們現在製作出來的火槍在千年之後就是一堆廢鐵！”蘇縈的話還在我的耳邊飄蕩着。
我的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動着，有些難受。
“小姐，到王府了。”若織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我推開馬車的門，在若織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王府前還掛着白色的燈籠，燈籠上寫着大大的“奠”字，我看了看天邊快要落下的太陽，一天又要過去了，算算，原來蘇流已經離開我一個月又十三天了，
“走吧。”我低下頭，指着馬車後面拉着的四個雕花木箱對若織說，“這幾個箱子讓人拉到暗月閣去，讓他們小心看着，千萬不要讓人隨意靠近。”
我實在有些不太放心，按照蘇縈的話來說，這四個箱子裝了一百來顆炸藥，真一起炸起來，整個盛京城都會被直接夷爲平地。
“是。不過這些東西是什麼？”若織皺着眉頭說，“還有，樑讓我告訴小姐暗月閣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就問問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我將垂下的髮絲攬到耳後，說：“怎麼也等蘇流的頭七過了吧。反正也沒幾日了，讓兄弟們都好好練練，這回去可不是說笑的，沒準命都會丟在那裡。”
若織點了點頭，說：“顧師傅從影那裡聽了小姐的計劃，這些日子一直在操練暗月閣的人。不過，師傅想跟着一起去。”
王府的門被打開，我對開門的管家微微一笑，走了許遠之後纔對若織說道：“師傅一把年紀了，還是呆在盛京好好頤養天年吧。”
“顧師傅還真是瞭解小姐。”若織苦笑，說，“顧師傅說了，如果小姐不讓他去，就等着他掘了王爺的墓。”
“哪個王爺？”我挑眉。
“兩個王爺。”若織長長地嘆了一聲，說，“小姐從小在顧師傅的手下長大，性子和顧師傅有八分像，小姐覺得師傅會妥協嗎？”
我不由地失笑，好像真的是這樣。我摸了摸鼻子，說：“罷了，就讓師傅跟着去吧。你一會兒去暗月閣的時候順便將蘇大哥送來的火槍給師傅送過去，讓他隨身放好。”
若織點了點頭。
“去把幾個側妃喚到前廳來，我有話要說。甄喬若身子實在不便，讓她的侍女來一趟便是了。”我走進了前廳，說，“然後再去我屋子裡的一櫃子裡把黑匣子取來。”
“是。”若織見月兒來了，便轉身出去了。
前廳的正中央，還停放着蘇流的棺槨，今天是第二天了，明天一過，便要送入皇陵裡安葬。明天之後，便要真的和他分別了。
我擡頭，望着靈牌上寫着“戰洛王蘇流之位”的幾個大字，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哀傷衝撞地四分五裂。我和他的夫妻生活，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蘇流，你真是好殘忍。
“姐姐。”身後傳來了尹絮的聲音，我轉頭看着幾位穿着素衣的側妃，勉強地扯出一抹微笑，說，“都坐下吧。”
安陌琳和言晴都尋了位置坐好，尹絮先扶着大腹便便的甄喬坐了起來，自己再尋了個位置坐下來。我看了看她們，這些日子來，她們和我一樣都沉浸在巨大的哀傷中不能自拔，尤其是尹絮，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看了眼臉色不太好的甄喬，說：“孩子多大了？”
甄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勾出了一抹慶幸而欣慰的笑容，可馬上又被憂傷掩蓋了，說道：“已經六個月了，可惜了這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爹爹疼。”
我微微垂首，眼睛有些發燙，說道：“這事王爺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孩子，一定要好好撫養長大……他爹爹的家業還等着他發揚光大……”
“是。”甄喬溫柔地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說，“還好……還好還有這個孩子在……不然將來……沒有王爺的日子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打發……”
“讓你們來，便是爲了你們的將來。”我努力將快掉下來的淚水咽回肚子裡，擡起頭來看了看她們，若織從門外進來，將一個小匣子擺在我的桌子上。
我輕輕地撫摸着小匣子，說：“王爺在臨走前，就已經將許多事情考慮到了。即使王爺曾經答應過我會平安回來，他還是將一切都打算好了。”
尹絮擡頭看着姐姐，心裡有一種巨大的不安將她包圍。
“嗒。”我接過若織手裡的鑰匙，將黑匣子上的鎖解開。外表看似十分精緻貴重的木匣子裡，只放了幾張寫着字的信封。
我將信封拿了出來，一共有四封信，上面都分別寫着尹絮、言晴、安陌琳、甄喬的名字，字體蒼勁有力，明顯是蘇流的字。我將信交給若織，若織按着名字將信分發給了幾位側妃。四個人手上拿着輕飄飄的信封，有些不知所措。
四個人裡，言晴的年紀最小，最耐不住好奇，第一個打開了信封，將裡面的信紙取了出來，信上的字還沒有看完，就掩着臉嚶嚶地哭了起來，信紙飄落在地上。
尹絮稍稍一低頭，最先跳進她眼睛裡的是信紙上的三個大字“和離書”。她的手指收緊，手中的信封一下子沉重地難以握緊。
從此蕭郎是路人。
王爺，你好狠心。
“王爺說，幾位側妃還年輕，若他……不能平安回來，便將和離書交給幾位側妃……”我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尹絮，說，“若是想要離開，便在和離書上籤了字便是了，從此婚假各不相干，王爺……王爺在天上不會怪你們……”
甄喬輕聲抽泣，說：“王爺……王爺是連我肚子裡的這孩子也不要了嗎？！王爺這樣離開我們，便已是狠心了，如今還要趕我們走嗎？”
“王爺也是爲你們好。”我看着靈牌前還在燃燒着的香，說，“你們和我不一樣，你們還才十七八歲，言晴還才十六歲，都是大好的年紀，而我，已經是二十六歲了，只能留在這王府裡了此殘生。”
“況且，我是他的妻。”我看着他的靈牌，微笑，“此生非他不可，就是死，也要與他同葬一陵，同睡一寢。”
我環顧着大廳，說：“一年還好，兩年也好，十年也好，百年也好，這王府，便就是這樣了。幾十年的孤單，你們耐得住嗎？拿了和離書，回了本家，待日子太平了，還可以尋個好夫婿嫁了，以後過得也不會多差。”
尹絮突然站起來，將信封重新放回木匣子裡，看着我，說：“姐姐，我既已經嫁給王爺，此生便是王爺的人。若王爺不滿意我這個妾，只消王爺親自和我說一句，尹絮立刻離開，覺不會死皮賴臉地留在王府裡。”
從蘇流寫下這封和離書時，我便料想到了尹絮的表情。
“不會後悔嗎？”我揉了揉眼睛，感覺到了指尖有了些溼意，“一生無子無夫相伴，只能在這偌大的王府裡與青燈相伴，不會後悔嗎？”
“姐姐嫁進這王府裡，可有後悔過？”尹絮落下清淚。
我微愣，在我發覺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便搖了搖頭。後悔？我後悔過嗎？不，當然沒有。反而，我很感謝上天讓我嫁進戰王府，讓我嫁給蘇流，讓他——成爲我的夫。
“那便是了。尹絮也不曾後悔。”尹絮的眼底裡，是滿滿的堅定，“戰王府，雖大，雖空，卻是尹絮的家。”
我失笑地搖了搖頭，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擡頭看了看言晴、安陌琳和甄喬，問：“你們呢？是離開……還是留下？”
三個人都停止了哭泣，站起來，做了和尹絮一樣的事情，隨後堅定地對我說：“我也從來未曾後悔過嫁給王爺。”
“好。”我用力地將盒子蓋上，重新拾起鎖“喀嗒”一聲鎖上，交給若織，對她們四個說：“這個盒子，我會命人放在戰王府的牌匾後面，若有一天你們其中一個尋到了自己中意的人，或是想要離開了，隨時去取屬於自己的那份和離書。”
“是。”四人齊聲應道，我注意到她們緊緊相握着的手。
真是一羣堅強的女人。
“好了，時候不早了，讓人傳膳吧，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我拍了拍甄喬的肩膀，“才幾天就瘦了一圈，哪有有了身孕不長肉還一直瘦的。這可是王爺唯一的孩子，若餓着我們的小世子，我拿你是問！聽見了沒？”
甄喬紅着眼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