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男人語調微揚,帶出一點似笑非笑的笑意,但面龐卻是冷硬冰削,仿若積了萬年冰雪的雪峰,有種寒徹徹骨的森涼,“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可以做什麼主?又不能做什麼主?”
他問這話的時候,下頷微微上揚起一個尊貴倨傲的弧度,門外的天光直直照射進來,落在他臉上,仿若灑了一層白霜一般,卻益發襯得他那張臉刀雕斧砍一般,不是皇北天又是誰。
清言只冷冷看着對方,聲音平淡死板仿若機械一般,“但凡和閣主無關的事情,我都可以做主,反之,我都做不了主。”
意思就是我們是情報組織,你想要問情報,只要我們知道都可以告訴你,但你倘若想問我們閣主?呵呵。
男子手中的動作一頓,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你知道上一個像你這樣和我說話人現在是怎樣的下場麼?”
青玉嘴角微一上挑,揚起一個可疑的弧度,“下場?吃好,喝好,睡好?”
很顯然皇北天說的是上一個得罪他的人,這其中自然不包括作爲他妻子的鳳凰,而清言毋庸置疑是將皇北天那不包括給直接囊括進去的。
皇北天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半大小子很有眼力勁,他肯定是看準了自己不可能拿驀然閣怎樣,所以纔敢如此有恃無恐。只是,這膽子也忒大了些!真當他是紙做的老虎不成?
此時跟皇北天前來的影衛都是自小跟着他一起長大的,對他的脾性自然十分了解,因而在他臉色沉下的剎那,背後站着的幾個影衛中的一個立即便仿若閃電一般朝那抱團的人羣逼去!他速度實在是快,驀然閣的成員只堪堪瞧見一道虛影於眼前劃過,跟着人羣中的一個人便仿若地裡的蘿蔔一般被拔出了人羣。
“安暮!”衆人失聲尖叫,叫的最淒厲的當然是面上一直無波無瀾的清言。
“唔——”安暮張了張口,想安慰面色慘白若紙的清言自己沒事,吐出的卻是有些痛苦的一聲呻吟,對方掐在她喉嚨口的手指幾乎要讓她窒息了。
皇北天慢慢啜飲了一口手中的涼茶,以壓抑內心升騰而起的暴虐和嗜血,隨後這才冷冷睇着清言道,“現在你還做的了主麼?”
清言目眥欲裂的死死瞪着皇北天,此時的他臉上白的已沒有一絲的血色,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顫慄着,若不是站在他身後的人扶着他,只怕他根本就沒辦法站穩。他張開嘴想說什麼,卻是一字尚未吐出,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直咳的撕心裂肺的,好似下一個就要死去一般。
皇北天之前進來的時候不動聲色的一掃便瞧出,影衛抓的那個女孩和眼前的這半大小子只怕關係不一般,他皇北天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發現這一點後自然要好好的利用一番。只是他的本意不過是想用那女孩嚇唬嚇唬那小子罷了,卻沒想到那小子反應這般劇烈,簡直就好像下一刻就要直接咳死一般。
這讓皇北天臉色不由微微變了一下,因爲他太清楚鳳凰的性子了,倘若今日在場的這些小傢伙真有誰有個三長兩短,只怕這一世他與鳳凰都再無半點可能了。
“清言,清言,你別激動,閣主說了,你不能太激動的,清言!”清言的反應也嚇壞了閣裡的衆人,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曾經的清言身子是有多麼的虛弱,要不是鳳凰曾下了大力氣給他調養,只怕他現在連完整的說兩句的力氣都沒有。也正因爲知道他的身子不好,閣裡衆人都十分注意不惹他生氣,就怕他會氣的好歹來。
安暮見清言這般也是急壞了,只是影衛雖稍稍放鬆了桎梏她喉嚨的手指,卻始終禁錮着她無法掙開,因而只能氣弱的斷斷續續吐出兩字,“藥……快……”
一直被衆人護在最後頭的香兒見狀再忍不住,越過衆人,大步走到安暮身邊,伸手於她袖子中掏出一個瓷瓶,走回清言身邊,倒出一顆便塞入了他口中。隨着那顆藥丸滾落清言喉間,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聲這才緩緩歇了下去。
而自始至終都沒有人出來阻攔又是拿藥,又是喂藥,又是倒水的香兒,因爲跟着皇北天前來的所有影衛心中都明白,那小子倘若真的就那麼咳死了,自家主子的麻煩那可就大了。
好好的威脅計劃被打亂,皇北天心中很是氣悶,卻也無法,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諷道,“脾氣倒是挺硬,只是這身子骨也太不頂用了些。”
勉強喘過氣來的清言慢慢直起了身子,絲毫不怵的回視着皇北天,涼涼嗆道,“自然比不得戰王爺您一路從東追到西,千里跋涉所鍛煉出的好體魄,前路漫漫,還望戰王爺繼續保持。”
“噗——”皇北天帶來的影衛中有人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皇北天卻是登時黑了臉,暗地裡差點沒將一口牙給硬生生咬碎,他一直知道鳳凰是個嘴巴不饒人的,倒沒想到她的手下居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真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什麼主子養什麼手下!可惱!可恨!
他以眼神示意那個抓着安暮的影衛將人放了,待安暮退到清言身邊,卻是嘴角微挑,勾出一抹森森詭笑,“你們是不是以爲我真的奈何不了你們?相信我,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來這裡,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你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掉。”
這一刻沒有人懷疑他的話,因而他的眼神中真的已然有殺氣在泛濫。
人羣陡然靜默了一下。
隨後。
“若非閣主,我們早就死在街頭了,能活到今日,早已是賺到!要殺便殺!”
“就是,我們是絕對不會將閣主的下落告訴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來殺!”
“賤命一條,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起先迫於皇北天周身氣勢的威嚴還沒人敢開口,可隨着第一個人高聲喊起,其他人也好似被打破了禁錮一般,跟着嚷嚷了起來,卻俱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清言擡手製止住羣情激奮的衆人,涼涼看着臉色難看的皇北天,學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們自然相信戰王爺您的手段,只是您也看到了,我們賤命一條,根本沒什麼好怕的,就是不知道戰王爺您敢不敢拿您和我們閣主的未來來賭了!”
皇北天面上一陣劇烈痙攣,直直望着清言的眼神兇狠的簡直好似要將他生吃了一般,這一刻,若是他直接抽劍將在場所有驀然閣成員屠戮殆盡都不會有人奇怪半分,可最終他卻只是倏然站起身,什麼也沒說,只頂着一聲繚繞的黑氣大步出了驀然閣。
跟着他一道離開的是一衆影衛以及外頭包圍了驀然閣的侍衛。
“唔,好可怕!我剛剛差點以爲我會直接被嚇死!”驀然閣的成員中有人再忍不住,一把癱在了地上。雖然他們都願意爲了保護自家閣主去死,但這不代表他們心中不害怕。沒有人會不害怕死亡。
“清言,你說怎麼辦?我們要將這件事情通知公主麼?”香兒的臉上滿是誠惶誠恐和焦躁不安,皇北天一離開,她便急慌慌的朝清言開口問道。
清言在安暮的攙扶下於一旁的座位上落了座,聞言卻是慢慢的搖了搖頭,“不行,那戰王爺如今雖已離開,但他暗中肯定派了很多人盯着咱們,我們要是現在通知閣主,肯定會被他順藤摸瓜的發現閣主的。”
香兒一聽頓時急了,“那怎麼辦?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吧?公主如今還住在鄉下,那裡的條件那麼艱苦,我們的東西現在也不能再送了,公主怎麼受得了?”
安暮見香兒急的都要哭了,趕忙安撫道,“香兒姐姐,你今天早上不是已經送了很多東西去給閣主麼?想來那些東西還是夠閣主用幾天的。我們先緩幾天,然後再想想辦法。”
“不用緩幾天,”清言卻是淡淡道,“閣中每日都會有文件送到莊子上去,明兒個閣主若是沒瞧見送文件的人,心中勢必會起疑,屆時閣主定然會想出辦法來同我們聯繫,我們如今只需靜候便是。”
香兒聞言這才略安了安心。
卻又見清言皺着眉頭補充道,“我現在就擔心閣主會因爲某些未知的原因提前主動聯繫我們,倘若那樣可就糟糕了。”
香兒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是一提,“那,那可怎麼辦?”
清言頓了頓,這才慢慢搖了搖頭,“我們如今盡人事,剩下的只能聽天命了。”
這話說的衆人的情緒都低落了下去。
而從驀然閣離開的皇北天心情也不見得有多美麗。事實上,若不是驀然閣是鳳凰的心血,脾氣從來稱不上好的皇北天早就命人直接將那裡的所有人給屠了!
“主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影衛見自家主子自驀然閣出來後就一直悶不吭聲的,只能小心翼翼的請示道。畢竟這大白天的,領着一大隊裝備齊全殺氣騰騰的精銳士兵於大街上閒逛,實在太容易引起恐慌了。
皇北天停下腳步,扭過頭去看那影衛。
影衛被他看得汗毛直豎,但對方畢竟是自個主子,他也不能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只能賠着笑臉問道,“主子可是有什麼吩咐?”
“給你三天時間找出凰兒的落腳點,若是找不到,一百軍棍!”皇北天薄脣輕掀,吐出如是一句。
影衛登時露出仿若被五雷轟頂一般的苦逼表情,結結巴巴道,“主,主子,您,您這讓我,去,去哪兒找啊。”
皇北天一甩衣袖,扭回頭,繼續朝前,“那是你的事,我只看結果。”
影衛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主子,您這是公報私仇!”不就是之前沒忍住笑了一聲?至於這麼記仇麼?您可是堂堂戰神!可不能這麼小肚雞腸!
皇北天頭也不回的涼颼颼笑了一聲,“知道就好。”
影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