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突然發現她找不到柳飄了!
無論她每次去書房的時間多麼隨機,也無論她每次出現在前廳用餐的點多麼隨意,更無論她藉故探訪柳飄的日子是多麼隨心,但她卻再摸不到柳飄的一點鬼影子。這時候她才相信李慕兄弟說的柳飄神出鬼沒的話。的確,若他存心不想讓你遇見,那你就是掘地三尺也摸不到他一片袖子。
被妖嬈涮了一把本就已經氣悶到不行了,如今好不容易摸到柳飄這條線索,卻發現人不見了,鳳凰表示自己簡直要被氣炸了。她自然知道這其中肯定是皇北天在作梗,只是她知道歸知道,卻也不能去質問他,要不然以皇北天那個會移動的醋缸的脾性,還指不定回頭會怎麼和她鬧呢。
可就算不能質問,心中那口氣肯定是咽不下去的,於是乾脆便直接對皇北天視而不見。只是她算盤打的挺好,無奈實施起來……
“公主,駙馬寢宮裡的丫頭領着一大羣人說是奉了駙馬之命前來拜見公主您。”鳳凰正懶懶窩在躺椅裡盤算着要怎麼才能逮到柳飄那隻狐狸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小丫頭恭敬的聲音。
鳳凰淡淡應了一聲,“進來吧。”心中卻是微蹙了下眉頭暗忖道,這皇北天又打算搞什麼花樣?
隨着一串凌亂的腳步聲,皇北天寢宮裡那個十分眼熟的丫頭領了一幫子男男女女走了進來。衆人一進來便朝鳳凰行禮道,“見過公主。”
鳳凰懶懶擺了擺手道,“起來吧。駙馬讓你們來做什麼?”
那丫頭站起身朝鳳凰微微一笑道,“府中有例,每一季公主您都需要添置新衣,新首飾等。這些人便是駙馬特地請來給公主您做新衣,打新首飾的。”
她說完往旁邊一站,朝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
一個衣着精緻面容嬌美的年輕婦人當先上前朝鳳凰一禮道,“民婦乃京都仙衣坊的老闆娘,今日特地奉駙馬之命來給公主您裁做新衣。”
鳳凰聽說是慣例,便也沒推拒,只懶懶唔了一聲。
那婦人見鳳凰沒有拒絕,便大着膽子邊朝背後的幾個幫傭下人招手,邊對鳳凰道,“因駙馬叮囑一定要拿最好的東西給三公主您,所以今兒個民婦可是直接將自家的鎮店之寶都給拿出來了。”
她說話間一個幫傭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將一件衣服抖落開來,頓時一陣流光溢彩耀滿整間寢宮。那婦人得意的將衆人眼中的驚豔收進眼底,笑道,“這衣服名流彩暗花軟煙羅錦衣,整件衣服乃七件套疊至而成,因每一層的顏色都有不同,因而最後纔會凝成這般流光溢彩的顏色。但這衣服雖乃七件疊成,卻並不厚重,公主您可以摸一摸,這衣服乃頂級的軟煙羅製作而成,輕軟細膩,七件加起來都不若一件正常的衣服厚重。”
她邊說邊將那衣服小心的捧了遞給鳳凰,鳳凰隨手摸了一下,果然輕薄滑膩。那婦人常年和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周旋,一看鳳凰臉上顏色便知道她十分滿意,於是笑着繼續添油加醋道,“您再看看這衣裳上面的花紋,因軟煙羅看上去仿若青煙一般霧濛濛的,若是直接用明繡,便會破壞了這份朦朧之美。於是京都第一繡坊的飛線娘子便特別研究出了這種暗繡。您看這花紋,因用暗繡繡成,便有一種若影若現的感覺,襯着這霧濛濛的煙羅,是不是別有美感?這可是飛線娘子帶着她繡坊中頂級的十個繡娘繡了整整四個月的時間呢。”
雖然花四個月才繡好一件衣服對鳳凰來說太浪費時間了些,但不得不說這慢工出細活還是十分有道理的,這錦衣上的紋樣瞧着的確若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有種特別的朦朧之美。
那婦人偷眼瞧了鳳凰一眼,臉上的笑意益發燦爛了起來,“我們仙衣坊雖也有最時新的款式衣裳,但若說京都獨一件,卻非這一件莫屬。這衣裳因是七件軟煙羅疊至而成,所需耗費的軟煙羅可想而知。而這軟煙羅又是頂頂金貴的,輕易不能買到。遙想當年我家當家的東拼西湊的欠了無數人情債也不過湊了兩件,一件便是這件,本店的鎮店之寶,一件被一個來京探親的富商給買了去,如今這麼多年,再沒有更多的一件。如今能替公主您重新裁製這一件,若不是駙馬允諾會提供軟煙羅,民婦還萬萬不敢接這個活計呢。”
鳳凰聞言不由微哂一聲,這婦人倒是個乖覺的,三言兩語的不僅將自家的衣服誇成了花,還不動聲色的將皇北天給狠狠稱讚了一把,讓鳳凰這個本決定一定要好好挑刺一番的人都根本無從下手起來。
“就這件吧,”鳳凰頷首道。她對於衣服雖然不講究,但女人天性,看見漂亮的衣服還是忍不住有些手癢想收藏着。
那婦人這才喜滋滋的退了下去,她喜的不僅僅是因爲成交了一筆大單,更因爲時隔多年這件一直做鎮店之寶的衣裳終於又可以重見天日了。
皇北天寢宮的那小丫頭見那婦人只顧着高興,便上前低聲說了兩句什麼,那婦人立刻回過神來,一臉羞愧的將一個冊子遞給了那小丫頭。那小丫頭捧了冊子走到鳳凰面前恭聲對鳳凰道,“公主,駙馬說了,那一件是給您壓箱底的,您還需挑些平日裡穿的衣裳。”
說着便將那冊子放在了鳳凰手邊。鳳凰隨手翻開一看,不由挑眉,呦呵,這古代居然還有配圖畫的,而且還是彩色。她細細翻了幾張,不說真是衣裳,但這畫冊的畫工就是數一數二的。鳳凰倒也沒和皇北天客氣,直接便挑了幾身合意的。
跟着一箇中年男子也上前打了個千兒,自稱是首飾鋪子的老闆。隨着他說話,他後面的下人便端了一盤又一盤或富麗堂皇,或精巧別緻,或新穎獨特,或倩麗華美的各種首飾頭面出來,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鳳凰平日裡不愛戴這些,老覺得壓在頭上頭皮都被壓痛了,但那男子不僅極爲熱情,還舌燦蓮花,讓鳳凰拒絕都不好意思,只能意思意思的選了兩套。
之後又有製鞋子的,又有制胭脂水粉的,又有制香薰的如此等等,鳳凰本還耐着性子聽他們一一細說自家的寶貝,聽到後來實在不耐煩,便揮手讓自己宮中伺候她平日起居的小丫頭去幫着她挑,順便還不忘打賞了那小丫頭一套體面的首飾。那小丫頭自然歡欣雀躍的去了。
好容易將人都打發了出去,鳳凰終於得以喘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未完全喘完,外頭又傳來推門聲。
鳳凰以爲是那幫她選東西的小丫頭,頓時沒好氣的擰着眉頭道,“我挑的都要吐了,別再拿進來給我看,你只管選便是,橫豎平日裡也是你替我打理這些東西。”
“不是說女人都喜歡買東西麼?怎麼輪到你卻是一副要殺了你的光景?”一道含笑的嗓音跟在她聲音後響起。
鳳凰擡眼看向來人,臉上的表情益發不好看起來,“你來做什麼?”
皇北天負手走到她身前,俯身將臉湊到鳳凰跟前,眉眼帶笑的溫聲道,“還在生氣呢?”
鳳凰斜眼冷冷睨着皇北天,重重哼了一聲道,“你覺得你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得我生氣麼?”
皇北天也不藏着掖着,大大咧咧便直接承認道,“我是有特地叮囑柳飄少和你來往。”說罷,話鋒一轉,“但我不承認我自己有做錯。”
鳳凰面色更沉,“你既不承認自己有錯,那你還過來做什麼?”
皇北天倒沒被她的口氣嚇到,仍笑吟吟道,“我雖不承認我自己有做錯,但夫人既然生氣了,那沒錯也是有錯。”他說着將臉更湊近鳳凰,略帶討好道,“看在我一大早巴巴的請了人來給你添置了這麼多的新東西,不生氣了好不好?
鳳凰將他的頭推開,冷冷盯着皇北天道,“你以爲這些東西就能將我給收買了?”
皇北天趕緊搖頭否認道,“當然不是。就算是被收買,那也是被我的誠意所收買,如何會是被那些俗物收買?”
鳳凰臉色這纔好看了一些,但也沒說什麼,只哼了一聲。
皇北天看着她微緩的臉色,再接再厲道,“若是那些誠意還不足以收買夫人,那這個怎麼樣?”
鳳凰心中疑惑他又要整出什麼幺蛾子,順着皇北天的動作看去的眸光卻是頓時一凝,只見皇北天那從背後伸過來的手上赫然是一把新鮮的還帶着露珠和莖稈折斷所散發出的淡淡幽香的鮮花。
皇北天將那把鮮花又朝鳳凰面前遞了遞,邀功道,“這花可是我天還沒亮就起了身去園子裡一枝枝摘的,你知道這是什麼花麼?這是紫袍玉帶,月月紅中的經典品種。”
鳳凰眸光微顫,卻是沒看那花,而是突然伸手抓了皇北天的手,指着幾處傷口問道,“你手上怎麼受傷了?”
皇北天低頭看了一下,隨後不甚在意道,“哦,我怕花上的刺扎到你的手便將刺都給拔了,動作太急了些,被稍微劃傷了幾下。”他邊說邊將花往鳳凰的鼻尖湊了湊,含笑問道,“你聞聞看,是不是很香?帶了露珠的紫袍玉有種特別的香味呢。”
鳳凰卻是什麼也聞不見,她只覺眼前忽然就起了一陣霧,鼻子跟着也塞住了似得。她猛地站起身將皇北天按坐在她的座位上,自己則朝梳妝檯前走去,“你坐着別動,我去給你拿藥。”
“沒事的,凰兒,不過是個小口子,回頭過兩天就好了。”皇北天渾不在意道。
鳳凰卻是頭也沒回的狠狠吐出兩個字,“閉嘴!”
皇北天這才聳了聳肩沒說話。只是他面上雖仍舊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眼睛卻是死死的盯着銅鏡中反射出來的女子微微發紅的眼眶。
這些天鳳凰不理他他跟着坐立難安,可他想了無數法子去討好她,卻始終未見效果。有時候討好的她煩了,她還會直接甩臉子,就像有次他命人給她做了一鍋好吃的,結果她被弄的煩了就直接將那吃的丟出了窗外。
他想過無數種討她歡心的方法,卻沒想到失眠一夜無心採的一束花竟使得她紅了眼眶。一時間,皇北天只覺又是不捨,又是滿足。但他什麼也沒做,他只是就那般靜靜的坐在那裡,透過那面銅鏡,將女子的此時的模樣一筆一筆牢牢刻進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