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條件反射的緊緊抓住鳳凰的衣服,跟着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便被一股大力帶着朝某個地方飛掠而去。
一時間風聲颯颯刮過耳畔,卻是什麼也看不清。
直待一聲清泠泠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了。”
伴隨着的還有火摺子打着的聲響。
青玉睜開被風颳得直淌眼淚的眼睛,卻是倒抽一口冷氣,“閣主,這是……”
“陣眼,”鳳凰淡淡道,見青玉一臉的不解,又解釋道,“後來移植那棵梅樹所在的地方就是陣眼,梅樹被挖走,陣法啓動,陣眼也就露出來了。”
青玉似懂非懂哦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跟在鳳凰身後。
眼前是一個黑漆漆的黑洞,最前頭直立向下,想是梅樹栽種的位置,再往前則是一個傾斜向下的甬道,甬道比較低矮,鳳凰和青玉必須蹲下身子才能通過,待到最底端卻是一道鑲嵌在土裡鏽跡斑斑的黃銅大門,一看就知道很久沒人來過了。
黃銅大門表面雕刻着繁複的花紋,因被銅鏽覆蓋,略顯模糊,但仔細辨認還是可以看出應該是前朝所流行的纏枝紋。
大門四處嚴絲合縫,只留正中央位置一個凹槽。
鳳凰從頭上拔下最近換上的那支扁簪,將其插入那個凹槽,輕輕一擰,幾乎是立時,喀拉喀拉機關啓動的聲音便響徹這片不大的空間。
“啊!機關啓動了!門要開了!”青玉聽見聲音,立刻歡喜的驚呼一聲。
鳳凰卻是面平如水,一動不動。
青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閣主,門開了您不高興麼?”
鳳凰哂笑一聲,伸指朝凹槽正上方的位置指了下。
青玉尋着她的手指看去,卻見那裡正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從裡面冒出,那樣子就好似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爬出來一般。
青玉駭了一跳,一把蹦到鳳凰背後,攥着她的袖子,邊偷眼去看,邊戰戰兢兢的問,“那,那是什麼東西?”
鳳凰沒答,因爲那個東西已然慢慢顯現出了形狀。
是一個雕刻的活靈活現的貔貅頭,金瓜大小,鬃須捲曲,獸口大張。
鳳凰將火摺子往嘴裡一咬,從袖中摸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對着自己的食指尖就是一抹,跟着便將那沁出血珠的手指伸入貔貅口中。
青玉膽戰心驚的看着那大張的獸口,就怕它突然一閉口將自家閣主的手指頭給咬掉了。
不過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鳳凰的手指在那獸口內停頓了須臾功夫便完完整整的抽了出來,而隨着手指的抽出,那貔貅的眼睛突然亮起。
黃銅的兇獸腦袋,慘紅的銅鈴大眼,這樣的一幕怎麼瞧怎麼都有些滲人,青玉差點又沒剋制住自己的尖叫。
貔貅兩眼紅了之後,黃銅門內的喀拉聲益發劇烈了起來,少頃,隨着一道終結聲一般的“啪嗒”聲,那閉合的嚴絲合縫的大門終於緩緩的朝兩邊拉開。
鳳凰從那凹槽中抽出扁簪,撩眼朝裡面看了一眼,擡腳朝裡面走,青玉趕忙跟上。
銅門內漆黑一片,但隨着兩人的逐漸往裡邁入的腳步聲,一道接着一道的柔和珠光次第亮起,青玉擡頭一看,又是悚然一驚,只見頭頂上方竟都是小兒腦袋般大小的夜明珠。奇怪的是那夜明珠原本晦暗一片,可人自下方一走,那夜明珠便自動亮了起來,忒的神奇。
鳳凰則在看兩邊的壁畫,赭黃的底面上塗畫着顏色鮮妍的圖畫,有人物,也有鳥獸,刻畫細緻,栩栩如生。鳳凰看了一會就明白了,這壁畫上畫的應該是前朝藍月是如何順應天命開國立朝的事情。
兩人約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方纔走到一個正廳模樣的圓形內室,正中央一座白玉雕像,約一丈來高,是藍月國崇拜的月神,眉眼婉約,神容慈祥,仿若真人。月神左手微擡,鳳凰和青玉走進來的時候,她那平展的手中立時竄起一蹙一尺來高的火焰,端的是氣勢驚人。
“藍月國好大的手筆啊!”青玉看着那白玉雕像嘖嘖稱奇。她跟着鳳凰的時間不短了,眼力早已非比尋常,只一眼,她就看出那白玉乃是最頂級的羊脂白玉,而且看那白玉碩大一塊渾然一體,毫無拼接痕跡,一看就知道是一整塊羊脂白玉雕刻而成。
鳳凰也是認同的頷首,這樣的一座雕像,其價值就足可抵十座城池,更別說據說這裡面還藏有無數奇珍異寶。也難怪華邵和南豐都眼紅不已。
月神像下面是白玉石臺,上面放着爐鼎,內裡積了厚厚一層香灰,一看就知道曾經有人經常來祭拜。爐鼎前面放了一張陳舊的羊皮卷,以金色絲帶繫着。
鳳凰拿下來打開細細看了起來。
“閣主,裡面寫着什麼?”青玉一邊四下好奇的打量着,一邊隨口問道。
鳳凰將那羊皮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纔回道,“說藍月國曆年來積存的寶貝都埋藏在這月神神像底下,底下迷宮的地圖和那份名單則在白玉石臺下。”
羊皮捲上面的內容當然不止這麼簡單,不過其他的都不是很重要,鳳凰也就挑着重點說了。
合起羊皮卷,鳳凰蹲下身沿着白玉石臺細細觀察,待於右下方看見一個類似扁簪表面紋樣的臥槽,她這纔將那扁簪放了上去,只聽“噠”的一聲,一個小抽屜於凹槽下方彈了出來。鳳凰將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略掃了眼,待確定東西是自己要找的,便將東西收進懷裡,將抽屜重新合上,取下扁簪。
走到石臺前跪下,心中默道,“我乃藍月國末代公主嵐景之女鳳凰,藍月國已覆,嫡系子孫皆亡,新朝強盛,復國無望,鳳凰亦無心於此,今日前來取走祖上寶物只爲保全性命,還望先祖寬宥。”
青玉在鳳凰跪下後也趕忙走到她身後跪下。
鳳凰磕了三個響頭,青玉亦然。
然後兩人起身。
鳳凰將羊皮卷重新放在那白玉石臺上,再不看那白玉神像一眼,轉身就朝外走。
青玉一邊跟着她往外頭走,一邊驚訝道,“閣主,我們不看看那些寶藏麼?”
“要看那些寶藏首先要將那個白玉神像砸了,如此的話,你確定還要看麼?”鳳凰頭也不回的淡淡道。
“呃,”青玉怔了一下,隨後搖頭,“還是不要了,那個神像雕的那麼好,砸了也怪可惜的。只是真的要砸那個神像嗎?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
鳳凰笑了一聲,沒說話。
是真的沒有其他方法。那羊皮捲上說了,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有藍月的子孫前來取祖上留下的寶物,那就代表女神的護佑之光已然熄滅,那留不留下神像都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至於那些寶藏具體的數目,估計歷代藍月國的帝王都不清楚,因爲每一代藍月國帝王都會從另外一個地方將寶貝送入那地下寶庫中,如此經年累計,誰也說不清到底有多少,但肯定很驚人就是了。
兩人復又從剛剛進來的黃銅門出來,照原路離開。
回宮的路上青玉不停扭頭看那從表面看無絲毫異樣的梅園,問鳳凰道,“閣主,就這樣扔着萬一被其他人發現了怎麼辦?”
“不會的,”鳳凰搖頭道,“這地方這麼偏僻,這個梅園如今又基本是個荒蕪的園子,哪裡還會有人來?再說即便真有人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黴了,那九宮八卦陣若是不懂的人踏進去,只有活活被困死的份。”
青玉點了點頭,隨後又想起什麼似得道,“對了,閣主,我想起來了,我之前不是問您皇后爲什麼不直接將這個寶藏交給太子麼?我現在知道爲什麼了。是因爲那個貔貅頭需要滴入藍月國皇室血脈的血液才能開啓,對不對?”
鳳凰笑着點了點頭。
兩人一路安全無事的回了偏殿,因爲青玉身上有傷便沒有直接跟鳳凰進去,而是於一側去了自己睡的偏房。鳳凰囑咐了她一句好好休息,自己則徑自邁入偏殿。
一進去不由一訝,皇北天竟已經在裡面了。
“去哪兒了?”皇北天聽聞腳步聲,頭也不回的淡淡問。他此時正坐在鳳凰常坐的窗前的那張藤椅上,也不知是在看窗外的景色,還是在看窗臺上那枯萎了的千葉桃花,看不見臉上的神色。
鳳凰朝裡走的腳步一頓,隨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朝裡走,漫聲道,“他們沒告訴你麼,去遛食了。”
皇北天也不知信了沒有,沉默半晌,直待鳳凰脫下外袍,準備叫宮女打水進來洗漱的時候,他這才復又突然開口道,“我對你不好麼?”
鳳凰要揚聲喊人的動作一凝,旋身望向始終不回頭看他的皇北天,挑眉淡道,“你想說什麼?”
“我對你不好麼?”皇北天仿若固執的再一次的問道。
鳳凰眉頭一蹙,定定望向背對着他的皇北天,卻除了那不動如磐石的後腦勺外什麼也看不見,她心中別的一跳,隨後又強按下那抹異樣,不再看皇北天,扭回頭揚聲朝外面道,“來人,打盆水來。”
“喏。”外頭的宮女應了一聲,擡腳就要進來。剛剛鳳凰回來的時候就吩咐要水洗漱,宮女早就打了來,只是因爲沒得吩咐,不敢貿貿然的闖進去。
只是擡起的腳還未邁過那門檻,迎面便是一道勁風。
“碰——”
“哐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