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我便隨承風上祈山了。承風約帶了二十來個待從,個從身手敏捷,隨我們一起進山去了。
從山腳往山上望去,祈山直插入去端。
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高的山,不禁很是好奇。承風見我驚奇的模樣,解釋道祈山是一個山脈,連綿幾百裡。我們現在是在祈山的主峰下面,是凌國最高的山峰。
山上人跡罕至,剛開始還能看到獵戶的蹤跡,越往裡走,便越難見到人類活動的蹤跡,再往裡走了約四個時辰後,便再也看不到人類的蹤跡了。
樹大林深,此時正是正午,卻只能見到斑斑駁駁的從樹木間灑下的幾片陽光,林中不時傳來動物的鳴叫聲,聽得我心裡直髮怵,手心也開始冒汗了,緊緊的跟着承風向前走。
山裡不時有猛獸從身邊經過,均被承風帶來的手下迅速的解決掉了。侍衛中有一人只有一隻眼睛,卻異常的兇猛。每當我眼睛與他對視時,他的眼裡滿是恨意。
我心裡覺得奇怪,與他素不相識,爲什麼時候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我見承風一直帶着我們往裡走,忍不住道:“若是賑災的銀子,那時候時間緊迫,物品又重,如何能運到山的深處,承風是不是走錯了。”
承風答道:“月影有所不知,十年前祈山的主峰下曾有一條河流,後來不知爲何改道了,當時還淹死了很多人。從這張圖看來,這些彎彎的線條應該就是當時河流河牀。當時那些劫匪應該是從河道運上山來,所以我斷定那批寶藏定會在這條河流的附近,河流改道的事情一定是人爲的。”
我又問道:“若是如此的話我們豈不是要翻過這主峰,又有人言這山裡甚是古怪,我們爲何不繞過主峰從另一邊過去,豈不更近?”
承風笑道:“月影這般說便是對祈山的地形不甚瞭解了,這祈山方圓八百里,旁邊的山峰雖沒有主峰陡峭卻是延綿不絕,若從其它地方入山的話,道路更加曲折,只會比主峰更爲困難。所以從此路進山雖然陡峭了些,卻是最近的路了。”
原來如此。只得認命的跟着承風向上爬。
爬了大半日,所見的景緻還是一樣,沒有什麼變化,突然發現前面像是有人走過的痕跡,心下大喜,叫道:“承風,這裡有人來過。”
承風皺眉看了半晌道:“這個地方我們剛纔走過的。”
我左右看了看,都差不多,便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走過?”
承風指了指那那顆大樹道:“我們剛從這裡過時,我沒隔多遠便用小刀做了一個痕跡,你這看這裡。”
我有見承風在刻劃些什麼,原來是在做記號。
我頓時有些沮喪,這樣說來,我們豈不是迷路呢?
承風看了看我的表情,笑道:“月影不用擔心,這片林子我們剛進來時便覺得有些古怪,但並未太在意,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林子裡暗藏着五行八卦,我們只需找到生門,便能出去。”
我一聽又來了精神:“那我們便快找吧。”
承風躍到樹頂看了看太陽,道:“此時太陽已快下山,不宜破陣,還是待到明日再破陣。”我點了點頭,他便招呼大家原地休息,掏出乾糧分給衆人吃。
有人提出要去打獵,被承風阻止了,承風道:“現在我們在陣裡面,大家在一起不要分散,也不知道隱含着什麼危險。”
此時還是嚴冬,雖然祈山的溫度高過西楚的溫度,可是山上的溫度一點都不比西楚高,林間不時夾雜着雪。
山風吹來,冷咧刺骨,不由得打起寒戰。
承風看到我的樣子,便吩咐屬下在附近的樹上找些枯枝來生火,又在旁邊找個稍微空曠的地方支起幾個帳蓬,讓我烤烤火便回帳蓬睡覺。
坐在火堆旁,我思緒萬千,也不知道柳徵現在醒了沒有。
腦袋裡突然劃過一個念頭,只覺得承風也不像他外表表現的對權位的淡然,他的身邊還隱藏着許多能人異士,比如說惜雪,一個小丫環的心思就縝密無比,再比如說他此次帶來的這些人,個個都不簡單。
承風這麼趕來取這批寶藏真的可能和我的本意不太一樣吧。
我擡起頭看着承風,只見他也在想些什麼,此時他臉上的淡雅飄逸全部不見了,剩下的只有狠戾,眼睛裡滿是恨意。
此時他的身周不再是雲淡風輕,而是霸氣,他整個人好似換了個人一般。我心裡暗自心驚,從沒想到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會出現在一個人身上,而且都像他本來的面目。
第一次懷疑,我讓惜雪來找他是對還是錯。我輕輕的低喚一聲:“承風,你怎麼啦?”
承風回過神來,身上的狠戾與霸氣全消,又回到以前的淡然飄逸,彷彿我剛纔看到的只是錯覺。
承風的眼裡的恨意已全換上笑意,鳳眼一彎,濃眉一舒,輕輕的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我輕輕點了點頭,雖然以前曾經見過承風狠戾的表情,但是心裡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想起了惜雪,便問道:“惜雪這次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
承風答道:“惜雪找到我時,還在被人追殺,身受重傷,此時還在雲都休養。”
我一驚,忙問道:“怎麼回事?她沒有事吧!”
承風道:“那些人看起來像是西楚的武士,還好惜雪聰明,否則是見不到我了。”
我心裡不禁疑問頓起,若是柳徵派人去追殺她,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要從那些人的手底下逃跑,除非有高超的武藝還要有豐富的江湖經驗,便問道:“承風,那惜雪到底是何人?”
承風讚賞的看了我一眼道:“事到如今,也不妨對你直說,惜雪是暗殺門的頭號殺手,當時派惜雪過來時,給她的任務便是救挽晴,若是救不出來,爲防止泄密便殺了她,只是柳徵派了高手保護挽晴,惜雪幾次都沒有得手。”
我一聽,只覺得全身發冷,承風怎麼能這樣,虧我還一直覺得他很可憐,想將挽晴救出後陪着他。
沒想到。。。沒想到承風居然爲了不讓寶藏落在柳徵手裡,居然對挽晴起了殺意。
暗殺門三個字讓我猛然想起在菊花宴上刺殺我和柳徵的那批殺手,想起那獨眼人眼裡的恨意,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那獨眼人的眼是被我刺瞎的,又豈會不恨我?
我突然覺得這樣的承風我一點都不認識,這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溫潤的男子嗎?溫潤的表像下面藏了一顆狼子野心,我冷笑道:“承風只怕是暗殺門的門主吧?”
承風笑了笑道:“月影真是聰明,一下子便猜了出來。”
我不由得仰天吐了口大氣,心裡微微的難過,問道:“承風是想拿了寶藏後起兵造反奪皇位吧!”
承風臉色變了變,吼道:“什麼叫造反,那個皇位本來便是我的,是那個畜生搶走的,我現在是隻是要回我應得的東西。”
知人知面不知心啦,我心中那雲淡風輕堪比謫仙的承風居然滿身殺戮。那一襲白衣下包裹了多少人的鮮血,也矇住了他那顆原來溫潤的心。
我嘆道:“承風,你有沒有想過,即使你得到了皇位,挽雪也活不過來了!這奪位過程中,會賠上許多人的性命。”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強行要回來只會讓一羣人成爲犧牲品。更何況消失的生命是怎麼也要不回來的。
承風笑道:“當我見到挽雪死去的那一剎那,我便發誓,要讓全天下人爲她陪葬!”
說到最後,聲音已有些顛狂。那哪裡還是笑聲,分明是修羅的獰笑。
我只覺得林中的寒氣透到了心底,仇恨居然會讓一個人的變成這副模樣,突然很是懷念在望荷閣旁邊談笑風生的承風。
心裡止不住有些害怕,承風的心機遠比我想像中的深上許多,這麼多年來他的溫潤和不問世事,只不過是恍子而已,真正的目地是爲了皇位。
怪不得柳徵會說承風纔是他真正的對手。
原來自從挽雪死後,他便隱藏自己的實力,暗地裡培養自己的人馬,只怕他勸說那些人效忠戰馭風也只是掩人耳目的恍子,可憐的呼延烈啊!烈性要了他的命,卻毫不知情。
我嫁到西楚後,他也一直在利用,利用我救挽晴,利用我拖住柳徵。
突然爲自己的處境擔憂起來,我知道這麼多事情,以承風做事滴水不漏的處事方事來看的話,只怕會殺我滅口。
現在與承風在一起,他若要殺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閉了閉眼睛無奈道:“承風,你告訴我這些是爲什麼?我寧願不知道,我寧願我心裡的承風永遠是謫仙那般的完美。”
承風眼神暗了暗,問道:“你難道不認爲我該報仇的的嗎?你以前不是說戰馭風很卑鄙無恥嗎?怎麼現在這麼說?”
我添了些樹枝,火光照的承風的臉有些發紅,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迫。
我淡淡的道:“他是很無恥,而且對百姓也不好,只是我一時接受不過來你的轉變,也許你本來纔是這個樣子吧。我只是個弱小的女子,對於朝政大事,並不掛心,只是希望你們日後若真的打起來的話,多替百姓想想吧,他們很無辜。”
我看了看他又道:“真懷念以前那飄逸酒脫的承風!”
承風聽我講完,似舒了一口氣,眼睛裡透着光芒,道:“月影說的是,若真是打起來的話,我會記住你今日的這番話。但是。。。”
他頓了頓又道:“我希望月影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說到最後,眼裡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那些我曾在柳徵的眼裡看到過,心裡發慌,什麼叫陪在他的身邊?
他現在這個模樣,着實另我討厭,我如何能呆在他的身邊。
便笑道:“承風說笑了,月影一無計謀,二無膽識,呆在你的身邊也幫不上忙。”
他的眼神裡劃過一絲危險,道:“自挽雪死後,我便心如止水,從未對任何女子動過心,抱括挽晴。但是你闖入了我的世界,你與她們完全不一樣,我今日將這些告訴你,便是不願再對你有何隱瞞,只想讓你陪在我的身邊。”
我腦袋嗡嗡的亂響,這是什麼跟什麼啊,若是知道這個後果,剛纔的那一堆話我寧願選擇不聽。
承風接着道:“你在雲都時,我還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你走後,你可知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你。此次在這裡見到你,我才真正知道自己愛上了你。”
“不!”我想都沒想,便驚呼出聲,這也太離譜了吧!心裡冷笑不已,愛我?怎麼可能,那日在千菊宴上濃烈的殺機,又豈是愛我的舉動。那招招殺手,劍劍欲置我於死地。
他眼裡閃過一絲受傷的表情,問道:“爲什麼?你愛上柳徵了嗎?不可能,你若是愛上他的話,不可能將他弄睡來幫我。所以你心裡是有我的,對不對?”
我腦子裡只覺得一片混亂,當時阻止柳徵時,只不過是不願意看到百姓受苦,在他這裡卻理解成了這般。想起我昨晚和他說完話後,那如星般亮閃的眼睛,原來是爲這些而亮。
正待回答,承風驀的又問道:“我哪裡比不上他。”
承風說的這些,我的心裡一時承受不過來,他愛的是我不是挽晴。
我的老天,這都是什麼啊,在我的心裡,一直是把他當成哥哥,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也從來沒有把他和柳徵對比過,他們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現在才發現,柳徵雖然霸道狠戾,不太講信用,但至少還算光明磊落,我並不太怕他。
不像承風心機這般深沉陰險,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這些問題我該怎麼回答,只得道:“承風,你的這些問題太突然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一直以爲你愛的是挽晴。”
承風看了看我嘆道:“也是,等我們找到寶藏時你再給我答案吧。”我點了點頭。
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承風,便爬進帳蓬裡休息去了。
卻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生平第一次爲自己的舉動後悔,後悔不應該把柳徵弄睡,後悔不應該跑到祈山來。
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在這片叢林裡,我若是不跟着承風,只怕是永遠也走不出去吧。
算了,還是等寶藏找到後我便找機會逃路吧,以我的性格,是沒辦法接受承風的。
想日初見挽晴那日,承風便託我照顧挽晴,只怕從那一刻起他便已將我設爲局中的一枚棋子,死死的利用着我,而我自己一直笨笨的什麼都沒有發現,一直讓他利用着,還想着他的好。
突然有些想念起柳徵來了,也直到此時,才發現他原來一直在照顧着我,不讓我知道承風的本來面目,讓我快樂的活着,而我卻一而三,再而三的傷害他。
想念他我被火燒傷時他對我的照顧,被人追殺時他幫我的擋的那一掌。
心裡微微的有些難過,以前總以爲他是個壞人,總是欺負我。若是再見到他時,便跟他道個歉吧,他若要打要罵,也都隨他去了。
也就在這一刻,心裡突然明白了,原來我早已愛上了柳徵,只是自己並不知道。傷害他只是因爲我不知道如何反應他對我的家情,想逃避,只是愛情又豈是想逃就逃得掉的。
他的性格是那般的孤傲,從未當着我的面對我講愛我,可是卻從身邊的每件事情做起。不讓我受傷,包容我的任性,給我找臺階下,點點滴滴全是在爲我考慮。他愛的是那般的大氣和包容,這段日子以來,我卻一直不知道。一直偏執的以爲他就是個壞蛋,是個惡魔。
若說承風愛我的話,他的愛裡有太多的偏執和瘋狂,還有更多的虛僞,讓我感到害怕。這樣子的人,這樣子的真面目,不要說愛上他,就連接受都接受不了。
可是我把柳徵害成那樣,只怕他對我也只有恨了吧!日後若要再見到他時,我該怎麼辦?他又會怎樣對我?
淚水無聲的劃落,有後悔也有思念。
迷濛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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