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昌殿。
靜兒身着厚厚的連帽斗篷,神色匆匆的進了恆昌殿。青竹見了正要起身,卻因爲身子重,又坐了回去。
其他宮人們見了,趕緊過來,扶住青竹,青竹纔不至於摔倒。
靜兒趕緊脫了斗篷,跺了跺腳上的雪,快步走到青竹跟前欠身行了禮,頗爲隱晦的說道:“回稟主子,主子命奴婢找來的東西奴婢找到了。”
青竹聞此,微微點了下頭吩咐道:“本宮累了,你們都下去吧,只留靜兒在屋裡伺候就好了。”
衆宮人們聞此,紛紛行禮,退出屋去。
靜兒見宮人們都退了出去,趕緊湊到青竹的身邊,小心的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天青色的小瓶子,遞到了青竹面前,低聲說道:“回主子的話,這瓶藥就是劉醫女配置的催產藥,劉醫女吩咐奴婢,此藥從今日起開始服用,每日一丸,三個月後,也就是不娘娘懷孕的第九個月,娘娘就能夠提前產下龍胎了。正好要比德妃早產半月。到時候主子先產下皇子,皇后之位就是主子您的了。”
青竹聞此,接過了小藥瓶。神色有些猶疑,心裡不停的念着:沈青竹啊沈青竹,你真的要這麼做嗎?你真的要拿腹中的孩兒作爲賭注嗎?若是此事成了,我的孩兒子憑母貴,必會有一個好的將來。若是失敗了,許就賠上了一條命吧。想到這裡青竹幽幽的嘆了口氣。
一邊的靜兒似乎看出了青竹的心思,回話道:“主子,這藥奴婢就交到娘娘的手裡了,用還是不用,就看娘娘自己了。只是奴婢有些話不說不快,就算是犯上,奴婢也是要說的。”
青竹聞此,吩咐道:“靜兒,你是我的心腹,我們的情誼早就不是主僕那樣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靜兒聞此,猶豫了一下,幽幽的開了口:“主子,這藥雖然是宮裡流傳下來催生的老藥了,但是多少是有危險的。況且私自服用催產的藥物,是有違宮規的。若是被發現,輕則貶低位分,永不加封。重則削去封號,打入冷宮。娘娘您可要三思啊。”
青竹聞此臉色就更加難看了,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一個小宮婢慌慌張張的進了殿,回報道:“回稟主子,淑妃娘娘來了。正在前殿候着呢。”
青竹見此趕緊將藥瓶收在了袖子裡,吩咐道:“請淑妃進來吧,臥房比前殿要暖和些,你快去請淑妃過來吧。”
小宮婢聞此趕緊行了禮,匆匆的出了臥房。
靜兒趕緊從架子上拿了條毯子爲青竹蓋上,裝作若無其事的站在青竹的身邊。青竹也趕緊整了整頭髮,端坐在榻上,等雲初過來。
半晌,只見雲初一身淡粉色的宮裝翩翩的進了屋,在這灰暗的冬季裡,真是最亮麗的一抹色彩了。雲初見了青竹,快步的走到青竹身邊,沒有說話,徑自伏到了青竹的身邊,頭輕輕的靠在青竹的腿上,一副十分安心的樣子。
青竹見了溫和的摸了摸雲初的髮辮,驀地摸到了雲初發間的鳳簪,手立刻停了下來。聲音有些異樣的說:“雲初,咱們好久沒見着了,看你還像個孩子似的。地下涼
,你還是起來說話吧。靜兒,快給淑妃搬張凳子來。”
靜兒得令,立刻辦了張凳子放在塌邊,雲初感激的看了靜兒一眼,坐在了青竹的身邊。
雲初落座以後,看着一臉疲憊的青竹,疼惜的說到:“姐姐都不知道妹妹有多想你。這麼久沒見,姐姐憔悴了。”
青竹聞此,苦笑了一聲回到:“姐姐是憔悴了,倒是妹妹在陛下的寵愛之下越發的嬌豔了。瞧這頭上的鳳簪,真是好看啊。映着妹妹嬌俏的容顏,這天底下怕是再也沒有比妹妹還好看的姑娘了。”青竹說着,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雲初聞此趕緊回到:“姐姐又取笑我了,咱們姐妹這麼久沒見,說點開心的事吧,說說咱們小時候的事,說說大漠的事吧。姐姐,你快看啊,這個鈴鐺就是執鬆哥哥送給我的。”雲初說着將戴着鈴鐺的手伸到青竹眼前,輕輕的晃了晃。
青竹見了鈴鐺,有那麼一瞬的恍惚,神色變的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雲初見了,心裡很是納悶:青竹姐姐今天是怎麼了,這麼的陰鬱,讓我覺得莫名的心慌,感覺我們是那麼的疏離。雲初心裡念着,緩緩的把手收了回來。
青竹見此幽幽的說道:“這個鈴鐺我又怎會不記得呢?我記得那大概是九年前的事了。那時執鬆的師傅剛從西域遊歷歸來的時候送給我的。當時執鬆見了,說是雲初妹妹肯定喜歡,所以就硬要了去。妹妹從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我作爲姐姐也要讓着妹妹啊,妹妹你說是不是啊。”青竹說着,看向一旁的雲初,語氣中透着淡淡的嘲諷。
雲初聞此,極力的掩飾心中的悲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溫和的說:“姐姐又取笑妹妹了,雲初知道姐姐最疼我了。”雲初說着拉起青竹的手,滿臉期待的樣子,希望青竹給她哪怕一點點的迴應。
青竹聞此推開雲初的手,淡淡的說道:“以前的事咱們就不提了,就說這眼前的事吧。前幾日是妹妹的生辰,姐姐身子重,也沒親自把禮物送給妹妹,今兒個妹妹來的也巧了,靜兒,趕緊把本宮準備的禮物拿出來給淑妃娘娘。”
靜兒聞此趕緊進了屋。過了半晌靜兒拿出了一疊白色織錦,恭敬的遞到了雲初的面前。雲初見此,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接了過來。
青竹看着窗外紛飛的雪,低聲說道:“妹妹打開看看吧。”
雲初聞此,順從的打開了織錦,裡面是一疊紙。雲初見此就更加疑惑了,輕輕的打開了那疊紙:“羣芳妒?”雲初看着那疊紙,滿臉疑惑的念出聲來。
青竹聞此,依舊淡淡的說:“這是司音先生特地爲妹妹所做的曲子。多貼切的名字啊,羣芳妒,這不正是妹妹現在的處境嗎?好一個羣芳妒啊。”青竹說着一陣輕笑。
雲初拿着琴譜,手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溫和的說道:“姐姐今日是怎麼了,就愛取笑雲初。司音先生的琴譜寫的好極了,等妹妹回去練好了就彈給姐姐聽。妹妹真的是好喜歡姐姐送的禮物。在這裡謝過姐姐了。”
青竹聞此,搖了搖頭說道:“妹妹真是糊塗
了,妹妹沒有必要謝姐姐。旁人都知道,司音先生早就已經收山了。只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才破例譜了這一曲。姐姐沒什麼功勞。至於這曲子,姐姐怕是也受不起,妹妹作爲這羣芳之首自然是彈給陛下聽了,姐姐這樣的俗人可是受不起啊。”青竹說着依舊看着窗外,看來是下定了決心,冷落雲初了。
雲初聞此,知道再坐在這裡也沒了意義,強忍着眼中的淚水,低聲說道:“姐姐身子重,妹妹就不在這裡叨擾姐姐了,這就走了,姐姐保重,雲初改日再來看你了。”雲初說着,捂住嘴巴,逃一樣的跑出了恆昌殿。小謹見此,慌忙的向青竹行了一禮,也跟着雲初跑了出去。
青竹看着雲初跌跌撞撞的背影,心也狠狠的疼了一下,心裡默唸着:雲初你不要怪姐姐,這宮裡從來都是沒有什麼真正的姐妹,要是你因此恨上我了,倒也好。因爲遲早我們也是要分道揚鑣的。早讓你看清這宮裡的情勢也好,從此之後你一定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啊。想到這裡青竹深深的嘆了口氣,從袖子中掏出了那個天青色的小藥瓶,吩咐道:“靜兒,拿水來,本宮要服藥。”
雲初裹着厚厚的狐裘走在雪裡,任雪花飄落在自己的臉上和頭上。雲初不許宮人們爲她遮雪,一個人走在雪裡。所以小謹只能帶着宮人們遠遠的跟着,心裡着急,卻也不敢貿然上前。
雲初走在雪裡,臉和鼻尖都被凍的通紅,她不停的啜泣着,心裡無限的悲涼:爲什麼會這樣,青竹姐姐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只是因爲天堯對我的與衆不同嗎?從小到大青竹姐姐都是最疼愛我的,如今我連青竹姐姐也要失去了嗎?皇宮真的是個可怕的地方,爲什麼它那麼輕易的就改變了我以爲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事情。爲什麼?雲初心裡念着,再也走不動了,她徑自蹲在雪裡,看着漫天的飛雪,忽然想起了剛剛天裕和她說過的話。頓時更難過了,低下頭來把臉深深的埋在了膝蓋裡,縮成了一團,哭得更傷心了:爲什麼天堯一定要是皇帝,我一定要是淑妃,爲什麼我要與青竹姐姐擁有共同的丈夫。爲什麼我們不可以像所有普通的平民百姓一樣自由瀟的生活。我以爲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但是當我看到青竹姐姐冷漠的臉時。我承認,我根本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堅強。因爲我沒有辦法無視青竹姐姐的悲傷,我也沒有辦法推開天堯,讓自己少愛他一點。我已經沒有辦法像當初那樣毫不猶豫的將天堯推向青竹姐姐的懷抱了,因爲我也想要得到天堯完整的愛,雖然我知道對於帝王來說,這份愛是那麼奢侈和可笑。但是我已經沒有辦法放手了。然而我也只能選擇看着青竹悲傷的樣子,享受着天堯的呵護。我承認我變了,變得自私了,但是我卻可以與青竹姐姐分享我的一切,除了天堯一個。皇后之位與我而言只是浮雲,只要在天堯身邊,我願意幫助青竹姐姐,即使是皇后的位子,只要青竹姐姐開口,我也會毫不猶的幫助她得到。想到這裡,雲初終於有了一絲的坦然。
雪花依舊飛舞着,看這樣子一時半會也是停不了了,也不知這次的雪又要下多厚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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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