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昭儀宮冷清的就像是冷宮一樣。冰冷的大殿裡,一個火爐都沒有。衍秋的頸子上還纏着厚厚的錦緞。頸子上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了,但心裡的傷痕卻越來越深。衍秋看着今夜明媚而溫和的月光,眼中閃爍着點點的淚光:陛下,你爲什麼不相信衍秋,衍秋真的沒有出賣天晟王朝,爲什麼你要對我這麼的無情。你可知與其被你這樣的冷落和無視,衍秋寧可死。想到這裡,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的傾斜而下。
這時婢女香兒端着一壺熱茶進了屋。她沒有理會衍秋,徑自走到桌前,拿起了茶杯,倒了一杯熱茶,邊吹氣邊慢慢的喝下。
衍秋見此趕緊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強擠出一絲笑容:“香兒,今日是淑妃的生辰吧,宮裡頭很熱鬧吧。”
香兒聞此,一臉鄙夷的看着衍秋,冷冷的說:“這與娘娘又有什麼干係?娘娘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衍秋聞此,也不想與香兒爭辯,又恢復了沉默。靜靜的看着月亮出神。
香兒見此也不想理她,徑自坐在桌前喝茶。
過了半晌,衍秋忽然起了身,看着香兒溫和的說道:“香兒,我給你講講我的故鄉吐蕃吧。”
香兒聞此手中的茶杯驀地掉在了桌上。香兒見此扶起了茶杯,重重的放回桌上。轉頭看向衍秋,眼神凌厲的像要把衍秋殺死。
衍秋見此,先是一愣,然後弱弱的問道:“我只是悶的慌,隨便說說,你不想聽,本宮是不會勉強你的。”
香兒聞此,反而低聲笑了起來,在幽暗的燭光之下,分外的詭異,她定定的看着衍秋,低聲說道:“不如奴婢給娘娘講個故事,娘娘絕對會喜歡的。”
衍秋看着香兒一副詭異的樣子,心裡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香兒見衍秋沒有說話,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娘娘,這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叫夏隱的女子。”
衍秋聞此滿臉錯愕的看着香兒,完全陷入了無邊的恐慌之中。
吐蕃皇宮。
來到吐蕃已經有一個月了,當豐靈知道多吉就是這吐蕃國的小王爺時,着實是嚇得不輕。但是沒過多久更大的驚喜又來了。多吉爲了感謝豐靈的救命之恩,不顧她的反對,冊封她爲吐蕃國的敬靈公主。而豐靈也是吐蕃國唯一的一位公主。因此豐靈在這吐蕃國的地位可謂是無上的尊貴。而衆人對這個公主的來歷也沒有過多的追究,有的只是盲目的崇敬與愛戴。只可惜豐靈進了吐蕃皇宮這麼久了,竟然從來沒有見過這吐蕃國的汗王格爾敦。只聽問格爾敦爲人暴虐毒辣,見不到反而是件好事情。
這晚豐靈正坐在窗前看着漫天的黃沙愣神。多吉一身華服款款的走進屋裡。豐靈見此趕緊起了身。多吉見此示意豐靈坐下,自己也順勢坐到了豐靈身旁,開口說道:“我這麼晚來這裡是想告訴你,這會皇兄要召見我們,似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聽完以後,你再告訴我你去還是不去好嗎?”
豐靈聞此有些不解,不禁問道:“多吉,你只管說吧,豐靈現在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多吉聞此,神色有些猶疑,深灰色的眼眸中竟有一絲淚光。豐靈見此心裡就更加的疑惑了,只能靜靜的看着多吉。
又過了半晌多吉終於幽幽的開了口:“曾經有一個叫夏隱的女子,她是我們大漠最美麗的女子。而我與她曾是這大漠之上最幸福的一對戀人。但我從來都不知道,夏隱是我的汗父是給皇兄選定的未來的王妃。而我更不知道,皇兄也是像我一樣深深的愛着她。直到有一日父皇宣佈了夏隱與皇兄的婚訊,我們才陷入了無邊的絕望之中。”多吉說着頓了頓,神色更加複雜了。
豐靈依舊沒有說話,還是安靜的的看着多吉。
多吉猶豫着又繼續說了下去:“和所有熱戀中的愛侶一樣,我和夏隱選擇了私奔。但是,但是我們私奔的事卻被人告發了。就在我們逃亡到天晟王朝與吐蕃的邊境時,竟被被汗父和皇兄的軍隊截住了。汗父覺得夏隱是紅顏禍水,爲了懲罰夏隱,汗父竟然下令讓皇兄親手用弩箭殺死夏隱,皇兄他,皇兄他——”說道這裡多吉再也說不下去了。豆大的淚珠不斷地從他的眼眶中涌出。
豐靈見了趕緊掏出手帕來,爲多吉拭淚。多吉見此趕忙推開豐靈的手,自顧自的拿袖子在臉上亂抹了一番。又接着說道:“自那以後,皇兄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原來溫和的人變得暴虐而嗜殺。我們兄弟之間也只有君臣的關係了。我知道皇兄恨我,因爲自從汗父走後,皇兄做了汗王,他交給我的任務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如今皇兄召見我必定又是爲了國事,而這次的任務,我怕是也是凶多吉少。如今我既然把你帶來,就要保證你的安全,你若是不願意,我現在就可以放你走。還是像當初一樣,一切都由你選擇。”
豐靈靜靜的聽着,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無比溫和的說:“多吉,與我而言,這條命是撿來的,也許我早就該死了。這世上除了你之外也許再也沒有人要我了,豐靈願意跟着你,哪也不去了。”
多吉聞此,定定的看着豐靈,深灰色的眼眸中透着一絲淡淡的安心,沒有再說話。
窗外黃沙滾滾,潛藏着太多的未知了。
昭儀殿。
衍秋滿臉驚恐的看着香兒,聲音顫抖的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夏隱?”
香兒聞此一副嘲弄的神色看着衍秋,語氣中透着深深的恨意:“我就是那個因爲被你高密,而被弓箭射死的夏隱的親生姐姐夏阡。”
衍秋聞此不顧頸上的傷痕,歇斯底里的喊道:“夏隱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知道汗王會殺了她,她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想的,我只是不想讓她做錯事,我是爲了幫她。”
香兒聞此語氣中的恨意更濃更了,她死死的盯着衍秋說道:“夏隱已經死了,格爾敦哥哥和多吉都被你毀了,你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你以爲你來到了天晟國一切都結束了嗎?沒有,這一切都不會結束,我雖然已經被派來天晟王朝的宮廷做了十幾年的細作,但是吐蕃的事情又怎能瞞過我呢?你不用再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
衍秋聞此,跌跌撞撞的走到香兒身邊,一個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滿臉絕望的說道:“那你爲何不殺了我,你殺了我吧,如今我活着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香兒見此,蹲下身來,湊到了衍秋滿前,低聲說道:“不,你是衍昭儀,奴婢又怎能殺了您呢?奴婢雖然愚昧,但也不會讓衍昭儀那麼輕易的死去。因爲死人是不會痛苦的,我要讓你體會格爾敦哥哥的痛苦,體會多吉的痛苦,你又有什麼資格去死呢?我要讓你活着,讓你長命百歲,讓你一生活在自責的痛苦之中。奴婢我是賤命一條,願意這把這一生用來伺候主子,主子您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體,每日都要好好清醒的活着啊。”香兒說着,詭異的一笑,起了身,慢慢的走出了屋子。只留衍秋跌坐在地上。
冬天的地面真是涼的很,但是再冷,也沒有某人的心冷啊。
吐蕃皇宮。
多吉和豐靈已經在宮殿裡站了整整一個時辰了,但是格爾敦依舊沒有來。正當多吉打算帶着豐靈離開時,格爾敦纔出現在了掛着幔帳的王座之上。
多吉見此趕緊拉着含貞行了吐蕃的大禮。
見此幔帳之後格爾敦略顯疲憊的說道:“多吉免禮。你可知本王此
次招你前來所謂何事?”
多吉聞此,恭敬的回道:“多吉不知,請汗王明示。”
一旁的豐靈見着兩兄弟的對話竟然如此疏離,心裡也爲多吉捏了把汗。
格爾敦聞此略帶嘲諷的說道:“多吉不是我們吐蕃的第一勇士嗎?怎麼見了本王卻如被馴服了的母馬,真是讓人笑話。”
多吉聞此臉立刻變得慘白,沒有再說什麼,就這樣低着頭站着。
格爾敦見此也無心再羞辱多吉,又接着說道:“咱們吐蕃與天晟國的仗打了也有幾個月了。我們雖然一直處於上風,但是現在已經是初冬了,我們吐蕃的儲備軍糧也不多了,若是與天晟王朝耗下去,恐怕也得不了什麼好處。況且這次天堯帝派了陳遠塵的舊部沈毅來此迎戰。如此算來,我們的勝算也不多。想要得勝,我們只有挺到春天的時候了。而這期間,爲了休養生息,我們就必須要停戰求和。”格爾敦說着看向一邊的多吉。
多吉聞此,立刻擡起頭來滿臉疑惑的重複道:“汗王是說求和?”
格爾敦聞此點頭道:“是求和,不過這也是緩兵之計而已,多吉你這麼聰明,不會不明白吧?”
多吉聞此就更加疑惑了,不禁的問道:“可是依我們兩國的情勢,天堯帝必是不會停戰的。”
格爾敦聞此,頗爲不削的說:“本漢王當然知道,但也不是沒有辦法,一切都要看多吉你的本事了。”
多吉聞此,滿臉疑惑的看着幔帳後面的格爾敦,只等格爾敦清楚明白的告訴他要怎麼做。
格爾敦看出了多吉的心思,繼續說道:“朕要你以吐蕃唯一的王爺的身份作爲人質,去天晟王朝求和。”
豐靈聞此大驚,心裡唸到:汗王這個決定不就是讓多吉去死嗎。若是作爲人質去了天晟王朝,他日兩國再開戰,多吉一定會第一個被殺掉。想到這裡豐靈失聲叫道:“不行,不可以。”含貞話音剛落,簾後的格爾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豐靈身邊,明晃晃的彎道緊緊的抵在豐靈的頸子上,只要格爾敦的手輕輕一動,豐靈就會血濺當場。
多吉見此一陣的驚慌,趕忙說道:“汗王息怒,豐靈不是有意冒犯的,請您手下留情啊。”
格爾敦聞此,厲聲說道:“哦?我只聽聞吐蕃多了一個敬靈公主,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叫豐靈的女人,莫不是天晟王朝派來的什麼奸細。”格爾敦說着,彎刀又向豐靈的頸子抵了一下,一瞬間一絲血珠就從豐靈的頸子上流了下來。豐靈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危險嚇傻了,甚至忘了疼痛。
多吉見此趕緊跪倒在地,乞求道:“汗王恕罪,敬靈公主是多吉的救命恩人,只是鄉間民婦,不是什麼奸細。只求汗王饒敬靈公主一命。多吉願意去天晟王朝作人質,換來吐蕃的太平。”
格爾敦聞此,一把推開了豐靈。看着跪在地上的多吉,說道:“看在多吉的面上本汗就饒了這個異邦女子。此次前去你就帶上她,讓她以吐蕃公主的身份前去和親。多吉,你可千萬不要頭腦一熱,也帶着她去私奔啊?”
多吉聞此身子一振,只跪在地上沒有再回話,深深的給格爾敦磕了一個頭。然後就這樣靜靜的伏在地上。
格爾敦沒有再理會多吉,看向一邊倒在地上滿臉驚恐的豐靈,惡狠狠的說道:“記住,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豐靈,只有一個吐蕃公主叫敬靈。你若是再忘了,本汗就叫那個敬靈公主也消失掉。”格爾敦說完,拂袖而去,只留下伏在地上看不見清神色的多吉和滿臉驚恐已經不會眨眼的豐靈。
窗外黃沙漫天,豐靈心裡只記着這一句話:這世上再也沒有豐靈了,只有一個吐蕃公主,她叫敬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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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