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夜色卻是一片漆黑。圓月已經在昨日出現,今晚卻悄無聲息,不見蹤影。自古中秋人團圓,奈何事不如人意的太多太多。盼望團圓的人,亦難以如願以償。有時候,甚至背道而馳,令人傷痛不已。
整個青州城,均是燈火通明,裝飾得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來往亦是車水馬龍,中秋的燈火,驅散了近日來連續不斷的霧霾。尤商與淺青的和親之日,便定於中秋。早上尤商的迎親隊伍便從城內進入宮中,舉國歡慶。兩國聯姻,本就是一樁大事。再加上中秋佳節,喜慶之色,更勝一層。
皇城之中,白慕晗一身盛裝,高坐於上,面色和善地舉杯接受各個大臣的拜賀。堂下兩側分坐了不少臣子和王侯,皆是笑意盎然。一旁的迎親使者,更是笑容滿面,和顏悅色。
“今日乃我尤商與淺青締結秦晉之好的日子,我等從尤商遠來,得到皇帝陛下如此款待,着實感激不已。待回到尤商之後,定會轉達皇帝陛下的友善之意,兩國永世交好,互不侵犯。”一個身着異服的男子,舉杯起身,朗聲道。
白慕晗面不改色,眉頭卻是微微抽動。此番話,根本不是一個附屬國對一個主從國的君主所該說的。秦晉之好,將尤商的地位從附屬國中分離出來。而後面一席話,則將淺青的地位死死壓制在下。
堂上的氣氛,陡然緊張尷尬起來。衆人都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
“使者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吶。既然尤商如此示好,朕又怎麼會奪人所愛?我淺青乃殷實大國,既然兩國聯姻,今後尤商有什麼困難,便是我淺青遇到的困難。尤商有什麼難處,尤其像是經濟上出現了拮据的狀況,儘管可以開口。我淺青定然會表現出大國氣度,慷慨解囊。所以,尤商國主,也不必耗費兵力,大費周章地在我淺青國內進行搶劫偷盜一般的行爲了。”白慕晗眉頭也不皺一下,卻是字字如針一般,紮在尤商迎親使者的心頭。
那人只得應酬笑笑,勉強尷尬地應和了幾聲,舉杯以酒應付。
“聽說,長公主舞藝了得,不知,下官是否有機會能夠一睹公主的風采?公主以後既然是我尤商的王妃,恐怕還要入鄉隨俗。我尤商是草原上的名族,對於中原的很多文縐縐的禮數,不甚瞭解。草原兒女,不拘小節。若是我國主知道了公主在迎親之日,以舞慶賀。定然也會認爲,公主對此樁婚事,十分滿意。”那使者卻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接二連三地找茬兒。
堂下的大臣皆是驚訝不已,這種無禮要求,實屬過分。且不說長公主遠嫁異邦,之前那一番挑釁的話,若是放在當年,先皇說不定早已勃然大怒,領軍出征應戰。只可惜,今非昔比。眼下,淺青內憂外患,尤商也暗地蓄養多年,與淺青勢力不相上下。若是現在開戰,對於淺青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
“使者倒是如此心急,向着見本宮呢。”殿外,卻是傳來一女子悅耳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場面。
白熙公主一襲華麗的裝束,裙襬曳地,流蘇拖垂,髮髻高聳,步搖金碧輝煌,整個人宛若從天而降的仙子,令人驚訝不已。
那使者微微一驚,被震住片刻,立馬緩過神兒來,笑嘻嘻迎合道:“公主果然是淺青第一大美人,此番傾國容貌,簡直堪比天仙下凡。”
白熙卻是掃過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屑,最後停留在白慕晗身上:“熙兒見過皇上。”
“免禮。”白慕晗語氣和緩,卻並未直視她,心中的虧欠之意,陡然浮上心來。也不知白逸去了哪裡,怎麼沒有看住她!今日做了新娘,卻無一人歡喜。真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謝皇上。”白熙福禮謝過,轉而對迎親使者道,“既然本宮今後,即將成爲爾等的王妃,那麼,對於你們如此期盼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一二。想看看王妃娘娘的舞蹈,也不足爲奇。只是呢。”說着,她玩弄起自己的手指來,只轉眼間,食指中卻變幻出一朵鮮豔的彼岸花來。
衆人見此,心下一驚,不可思議地看向眼前盛裝的公主。
“若是王妃的舞蹈,不知要達到什麼樣的品階,才能夠有資格看。”說罷,她一揮手,長袖拋出,搭在使者面前的桌案上。桌子上擺放的水果杯盤,頓時被拋灑在地。瓷器破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四下生變,衆人都驚慌不已。從未見過這種樣子的公主,而中央的女子,卻是笑得更歡。整個人的腳下,一步一朵花來,開滿鋪地。鮮紅的彼岸花,像極了忘川河邊盛開的那片花海。只可惜,此處是人界,並非冥界罷了。
“你!”使者憤怒不已,站着一手指向公主,膽怯之心卻使得他整個人都在顫抖,“你,你是什麼公主!”
白慕晗臉色亦是十分難看,眼前這個女子,哪裡還是他當初那個可愛清麗的妹妹?大臣們也是畏首畏尾,縮成一團,驚訝害怕地看向他們的公主。除了那張臉,其餘沒有任何地方,是他們的公主那個模樣。
“哈哈哈!我是什麼人?”女子大笑,身上原本華貴亮麗的綵衣,卻瞬間變成了大紅色,從頭到尾,一片紅豔,“我,是你們的公主,是帶給你們幸福與光明的人。生命,從冥界來,在冥界結束。這,纔是一個完美的輪迴。你們這些人界之人,在人界呆太久了,連你們真正的公主,都不認識了嗎?愚蠢的人!”
說罷,一指彈起,周圍的桌椅全都被推倒打翻在地上。整個宴席上,頓時混亂不堪。逃跑的逃跑,尖叫的尖叫,一片恐怖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