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白緹這般說辭,魔君粲然一笑:“榮幸,榮幸,小生倍感榮幸。”
白緹見他這般燦爛,面容上露出一絲鄙夷,暗自在心中責備自己,居然說了真話。那廂卻又着實佩服他的才氣,對音律的精通,在修行上的獨到見解,都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這點,多少和駱戎舒有幾分相似之處。
魔君這才注意看向尹紹林,眼角下的三顆痣尤爲惹眼,給原本素淨的面龐留下一道硬傷。目光相對,他的眼中卻是沒有絲毫雜塵,寧靜純澈如一汪池水,這倒是十分可貴。心靜對於修行之人來說,尤爲重要。
“紹林哥哥。”李漣兒見他目光盯向魔君,看得出神,忍不住拉扯了他的衣袖。
尹紹林方纔醒悟過來,察覺自己的失態。只是,那樣一張好看的臉,的確讓人容易沉醉。想不到,師傅口中的魔君,竟會是一個看來長自己不過幾歲,如此瀟灑倜儻的公子!
“小光頭,別亂想!他可不止長你幾歲,別看他長這個樣子就被矇蔽了。算來算去,你都在人界走了好幾輪,孟婆湯都喝過好幾碗了!”白緹團扇出手,不屑地糾正。
幾次下來,尹紹林已經察覺到,她似乎會一點讀心術。好幾次,自己剛剛在心底想的事情,她就開口說了出來。
“嗯,孺子可教也,這次你想對了。”白緹眯縫着眼點頭,很是滿意。
尹紹林張張嘴,欲言又止。
“阿彌陀佛,小光頭,別跟她計較。”魔君卻是突然插一句,還這般稱呼他。
“在下昭明寺尹紹林。”小和尚卻是十分固執地糾正,先一個狐仙,後一個魔君,小光頭來小光頭去的,若是讓外人聽到了,可叫他臉上如何掛得住?
“不錯不錯,我們都是自己人,這裡也沒什麼外人。”白緹對此卻是十分欣慰,“也不枉費我一路護送你們上章莪山來。”
尹紹林這才陡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然將他們視爲同道中人。但轉念一想,他們卻是魔道中人。若是師傅知道,又該如何是好?
“漣兒,你怎的跟魔君在一起?”尹紹林突然問起。他本還想問,爲何還拜了魔君做師傅。
白緹卻是率先一把將李漣兒攬入懷中,愛撫地摸摸她兩個小小的髮髻道:“你不也跟魔君在一起嗎?怎的,一想到自己是正派弟子,就要出淤泥了,不是自己人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白姐姐。”尹紹林心頭一急,便有些口吃,“只是當時在花了村,南風師兄不是去尋你嗎?你在外,父母可曾知曉安心?”他將心中的擔憂,坦然說了出來。
李漣兒卻是有幾分不樂意,嘟囔着嘴。她臉上的表情,自然亦默認是私自偷跑出來的。
“無妨。”魔君上前解圍,“我已經派人給李家送過信,知會過,讓他們安心了。”
“還有,小光頭,若是你不願我這麼叫你,那你也別老叫魔君。”
尹紹林一愣,習慣地摸摸光頭,支吾:“那,我要如何稱呼你?”
“呵,我都忘了。”魔君突然摺扇一拍額頭,恍然大悟,“我叫梵詩錦,若你不嫌棄,自可以喚我爲大哥。”他倒是毫不忌諱,也不謙讓。
尹紹林聽聞,有些吃驚。想不到,魔道中人,如此大度坦蕩,倒也不若傳聞中的妖魔鬼怪多作惡那樣。
“你傻啊,那不過是大人騙小孩子的話,連這你都信?”白緹自是又讀了他的心思,白眼道,“再說了,一朝爲惡,便終身爲惡麼?”
最後一句說出,尹紹林不禁爲之心動。
一朝爲惡,便終身爲惡麼?
不!師傅說過,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既然能夠回頭,悔過定是善心。
“如何?”梵詩錦眼含笑意,溫柔地問道。
尹紹林點點頭:“大哥和白姐姐都是紹林的救命恩人,又救了沫晨,我當倍感榮幸纔是。”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血女,突然冷笑:“恩人?你這小和尚,還真是年幼無知。若非心存邪念,怎會墮入魔道?你可想過,身爲正派弟子,居然敢結交魔道中人,而且還是魔君。若是被同門知曉,將是何等後果?”
衆人這才注意到旁邊仍然用手捂住心口處的女子,蒼白的臉上唯殘留一絲血色。原本纖纖白淨的玉指,浸染了鮮血,滴滴落下,在地面生出朵朵紅豔豔的彼岸花來。
“你什麼意思!”李漣兒毫不客氣地一劍指向她,“不准你污衊師傅!”
“哼,我什麼意思,那得看這位魔君大人是什麼意思了。”血女冷嘲熱諷,“身爲魔界尊上,卻無緣無故就一個桃花峪的小弟子和昭明寺的小和尚,這難道還不奇怪嗎?”
經她這麼一說,尹紹林忍不住懷疑地看了梵詩錦一眼,頓時迷霧滿頭。自古正邪不兩立,即便如今的魔道尚未危害人間,卻難保沒有一天作亂三界。再說,兩派從未有過任何交集,他爲何出手如此大方?先是狐仙引路,後又親自解圍,尹紹林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原因。
“姥姆是怎麼教你的,這嘴可真臭。”白緹可不是魔君,她的心性同李漣兒一般,喜怒自然流露。聽聞血女這般言論,心中自然不舒坦。正欲動手,準備教訓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
梵詩錦卻是一攔:“讓她說。”
白緹只得作罷。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其實和我們的目的不過殊途同歸。倒不如我們兩廂合作,省去了玲瓏閣那羣妖孽插手。對付起若山來,也容易得多。”血女的真正目的,浮於紙上。
她之前身負重傷,逃是斷然無望,倒不如開出條件,拉魔道與冥界聯手對付若山,如此一來,姥姆也不會再降罪於她。此番計謀,真是一石二鳥。
“你們想做什麼!”尹紹林聽此,亦察覺了不對勁,決絕道,“我絕不會允許你們對付若山!”說着,身上已然泛起敵意。
“紹林切莫着急,那廝一廂情願,大哥我,可沒說半個應字。”梵詩錦將尹紹林護於身後,挺身向前,與血女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