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劍泛起冰涼的寒意,白光凌厲刺骨。天權凌風而立,目光遙望兩人遠去的方向。暗夜中,一點白影,越來越小。
“師兄!”天璇等人追了過來,擔憂地詢問道,目光集中在天權身上。“你沒事吧?”
天權搖搖頭,面色稍顯沉重:“真是孽緣!”
衆人不解其意,只是猜測幾分。
“師兄打算怎麼辦?”玉衡撅嘴,問道。心中揣測,這紅心蓮子一旦出事,也不知天帝會是什麼反應。若果怪罪下來,整個若山,恐怕又是一場浩劫。自從十七年前,與幽陰澤的那一戰,若山已然元氣大傷。這些年雖然休養生息,三界相安無事。殊不知,寧靜下面,卻暗藏波濤。
“我們先回去,待同掌門師弟商議之後,再做打算吧。目前的情況,無論是對仙界還是若山,都不利。”天權幽幽道,看不出悲喜。
天樞站在身後,一言不發。末了,只道:“她真的盜走了紅心蓮子?”
天權瞟了他一眼,有些埋怨之色:“玲瓏閣,除了她,還有誰有這個能耐?”
天樞只沉默,不再多言。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玉衡忙從中調解,緩和氣氛:“兩位師兄,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還是爲以後考慮考慮吧。”
“師妹說得對,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別再起內訌。若是掌門師弟知道此事,定是不小的打擊。”天璇心下擔憂,忍不住說道,“師兄看,要如何告知?”
其餘三人同時皺眉,面露難色。別人不知,作爲前輩的他們,自然是十分清楚,許凌陽與玲瓏閣的曲璃之間,糾纏不清的關係。
“我絕對不能再縱容他犯錯!當年已經錯了,如今,決不能再錯下去!”天權話語決絕,沒有絲毫猶豫。
四人中,以他和天樞爲大。整個若山上下,平日事務,均由天權處理。因此,很多時候,他說話的分量,反而比凌陽子還重。
聽聞他這般說辭,三人同時覺得多少有些冷酷絕情。
“師兄,你真的打算如此?”玉衡終究忍不住,她是四人中年齡最小的。也是當時親眼目睹凌陽和曲璃之間故事的人。
天權挑眉看向她:“長痛不如短痛,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他,爲了整個若山。”
玉衡只得求助於其餘兩人,他們也是不言,表示默認。
幾人一同下山,衆弟子早已等候在太清宮。駱戎舒和無塵,不知何時,也感到大殿上。所有人,均面色沉重。
凌陽子獨自坐在中央座椅上,面無表情。連昔日那份慈善祥和,也消失不見。整個人感覺,就像一團空氣,無聲無息。
“拜見掌門。”四人同時行禮之後,便各自入座。堂下衆人,也迅速安靜下來。任柳知早已沒了身影,回來聽駱戎舒說,許沫晨受傷了,便一溜煙跑了回去,也不顧宋南風的追喊。
“師兄,不知今夜之事,你有何看法。”凌陽子緩和地問道,聲音依舊富有磁性,卻聽不出喜怒。
“玲瓏閣趁我仙界,舉行晉級賽的時候,突然偷襲,盜走紅心蓮子,此事,非同小可。掌門師弟,還是回稟天帝,再做打算吧。”天權淡然道,也不多說什麼。
衆人皆露驚奇之色,好些弟子,根本不知道紅心蓮子所謂何物。玲瓏閣倒是有所耳聞,常年囤積在西北幽陰澤中,擅馴養妖獸。傳說是合黎族之後,不過通常情況下,幽陰澤都是無人問津的荒蕪之地。因此,也沒有人親眼見過。
凌陽子目光掃過,見其他三個長座,均不發言,表示贊同。他也不再多說什麼,敷衍了衆人幾句,欲退回落清苑。
“衆弟子各自散去吧,入夜已久。明日還有賽事,大家回去好生休息。此事,待本尊考慮後與天帝商議,再做定奪。”
得到命令後,衆人迅速散去。駱戎舒目光復雜,有些不敢置信。望了眼凌陽子,身影頗爲蕭索。他嘆口氣,也不準備再說什麼,返回房中查看許沫晨的情況。
凌陽子獨子走在落清苑外,桃花香撲鼻而來。四季桃花,四季不凋。過往的畫面,歷歷在目。他伸手,摘下一朵桃花。花枝上剩下的花朵,瑟瑟抖動,花瓣灑落下來。
他將桃花放在鼻前,輕輕嗅了嗅。幽幽的淡香,一如過往。
“還在想她?”不知何時,天權巧然來到他身後,目光如炬,音色中帶幾分怨氣。
“十年如一日,想亦非想。桃花滿地,卻再也回不到過去。”凌陽子有些黯然,“你可親眼所見,真的是她盜走了紅心蓮子?”
“你還抱着僥倖不成?知道紅心蓮子用處和封印之地的,除去我們若山幾人和駱戎舒外,玲瓏閣之人,除了她,還能有誰?”天權憤憤道,“此般以來,師弟,你必須聽我的,和她劃清界限,不要再糾纏不清了!”
糾纏不清?凌陽子心頭微微一動,這四個字,當年亦是從師傅口中說出。想不到,十七年後,竟再次重複在耳畔。
“當年,師傅這麼做,也是爲你好!可惜,你竟這般執迷不悟。如今,我們都是經歷過風雨的人了,你還要這般幼稚麼?”天權見他臉色微動,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
凌陽子手捏桃花,依舊沉默不語,目光望向遙遠的夜空,也不知在思考什麼。背對着天權,也不轉身。
“師弟,你就聽我一句。若你不在此了,那麼沫晨又該如何?試想一下,若是天下人知道,她是一個身負毀天滅地之力的妖魔,會怎麼對她?”天權轉換了角度,側面進攻,“你們當年,爲她做出犧牲,爲何現在,又要親手去毀掉當初的來之不易的成果?”
聽到他說起許沫晨,凌陽子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他眼前,控制不住地出現許沫晨衣衫襤褸,被困在誅仙柱上,血跡斑斑的畫面。
天權見他動容,心下一狠:“師弟,你和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讓我轉告你,‘山水從此不相逢,莫問佳人長與短’。好自爲之吧!”說罷,他伸手拍了拍凌陽的肩,徑直離去。
“呵呵,好一個‘山水從此不相逢,莫問佳人長與短’。”凌陽子冷笑,想不到,你我竟會落至如此地步。
他輕輕一捏,手中的桃花散開,掌心張開,花瓣便片片隨風而去。
駱戎舒在黑暗中露出一腳白衣,見此情景,皺眉,也不知說什麼,便轉身離去。
凌陽子雙眸泛起一絲漣漪,山水不相逢,從此,你我,便真的不再相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