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太監們,無一不是抱頭鼠竄,惶恐不已。有的甚至迎面相撞,倒地後爬起來又接着亂跑。衆多的大臣,亦在其列,有的甚至想要逃跑出宮。精明些的,則找了一處藏身之所,躲在那裡靜觀其變。
白慕晗眉頭緊鎖,目光冷漠,一動不動地坐在高處,王者氣度威嚴駭人。腰間的寶劍蠢蠢欲動,似乎是感受到了敵人的挑釁。他有些疑惑不解,又有幾分好奇。眼前這個瘋子般的女人,究竟要做什麼?
那女子似乎是感受到了被人死死盯住,轉而回頭目光落在白慕晗身上,卻是燦爛一笑,轉瞬變換了模樣。
一個嬌豔嫵媚的女子,一襲紅袍,連頭髮都是紅豔豔地刺眼。婉轉指間,便盛放出一朵鮮紅的彼岸花。盈盈花絲中,一點金黃的花蕊,從中顯露。花朵逐漸變大,原本核桃大小的花兒,轉爲八尺之高,足足比得上一個壯漢。花絲亦由原來的纖細狹長,轉變爲粗繩子一般,在空中扭動搖擺。一陣風過,從花中飄散出濃郁的血腥味。
“你究竟是什麼人?”白慕晗異常冷靜,沒有絲毫畏懼之色,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
“我麼?”女子卻是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靠近他,右手食指伸出,挑起他的下巴,宛若一個男子在調戲女子那般的模樣,嗔笑。“皇帝陛下可曾對多少個女人做過如此動作?”
“你什麼意思?”白慕晗也不避開她的手,迎面問道。
“哈哈哈!”紅衣翻飛,女子大笑,“你當然不記得了,一碗孟婆湯,一過奈何橋,忘川河水過,你自然再入輪迴,繼續過你的皇家生活。皇族之人麼?哪個不是薄情寡義的?”
許沫晨等人躲在屏風後,手中的劍蠢蠢欲動。任柳知死死咬牙,一臉恨不得立即衝出去的樣子。宋南風穩穩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能衝動,見機行事。林迅仍舊是冷漠的樣子,沒有任何表情。唯獨尹紹林,雙手合十,似在祈禱,又似在懺悔一般,面色複雜。
“小和尚,你沒事吧?”許沫晨傳音於他,關切問道。
尹紹林擡眼望了她,感激地搖搖頭,示意自己還好。許沫晨亦迴應地點頭,沒事就好。大戰在即,他們內部,決不能出現什麼亂子。
“孟婆湯?奈何橋?”白慕晗越聽越覺得奇怪,“你,你是說,我們上一世認識?”他只能暗自猜測。誰都知道,孟婆湯喝下,便不會再記得前世的任何事情。即便他白慕晗是皇族之人,也終究是人界之人,逃不過輪迴。
那女子早已料定他會有此番反應,放開他的下巴,轉而動手輕輕撫摸着那張俊秀的臉,滿眼憐惜的模樣。
“你可曾記得,紫宸殿前的那一朵曼珠沙華?”女子眸中出現水潤的東西,卻只是一閃而過,“我曾以爲,再見的時候,定會恨不得立馬殺了你。卻不想,真真在見的時候,我一個妖孽,居然不忍下手!而你一個凡人,卻是絕情絕愛,毫不留情。呵呵,這就是三界的清律麼?”
“是誰說的,妖若有情要非孽,人若無情枉爲人?告訴我!”她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雙手狠狠提着白慕晗的領口,死死勒住,“若非當日救你,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白慕晗死死抓住桌上的酒杯,手起手落間卻是在猶豫什麼。
女子淡淡一笑,猛地鬆開了雙手。白慕晗慕然墜落下來,坐在椅子上。
“要搬救兵麼?哼,你能變換一下把戲麼?想不到,輪迴一世,還是沒有長進。”她拍拍雙手,轉眼移動到了白慕晗的對面。
她指尖輕輕一點,白慕晗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手中的酒杯已然墜地,清脆的碎裂聲傳來。屏風後的人得到信號,齊齊衝了出來,擋在白慕晗面前。
“是你!”冤家相逢,任柳知有些激動,憤憤不平,“你這個妖女,上次讓你逃了,還不知好好收斂,居然敢到人界來作亂!”
“阿彌陀佛,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尹紹林卻是語氣慈善,勸解道,“人界輪迴,乃是長倫。你這般糾纏不休,最後害的,只能是自己。他既然已經忘記,你又何必再苦苦糾纏?你們的恩怨,本就不該開始。上一世既然瞭解,你又何必再苦纏於此世?”
衆人聽到他的這番言語,皆是一驚。
“莫非,她之前說的,都是真的?”白慕晗打斷,急切地詢問。他不知道自己上一世做了什麼,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他看得出,眼前的那個女子恨他,但又不是恨,那雙眼睛裡,埋藏的東西太多。自從他登基大典後,抽空去看望白熙之時,他就發現了白熙原本純澈的眸子中,多出了許多東西。那種感覺,他說不清楚。只覺得自己揪心地疼,卻又無可奈何。
“阿彌陀佛。”尹紹林只一句,默認了他的提問。
宋南風見此,陡然憶起了什麼,面色變得難看:“彼岸花主,你是靈音?”
這個名字再度響起,女子和白慕晗,皆是觸動不已。
女子沉下臉,冷冷看着衆人:“靈音早在五百年前就死了,我是彼岸花主,血女。”
許沫晨微微皺眉,她記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聽說過,關於那朵曼珠沙華和一個皇族皇子的糾葛,卻又記得不甚清明。傳言那朵花是長在皇子書房前的,修行一千年有了靈性,得了精魂,化了人形。她日日夜夜守在皇子房前,暗生情愫。最後破了三界清律,以傾國容貌勾引了皇子。
兩個人最後相愛,最終卻相殺了。
皇子爲了繼承皇位,利用花妖的美貌去勾引自己的皇兄。最後殺了自己的親哥哥和那朵花妖,繼承了皇位,一統天下。故事的結局,終究是人妖有別。那妖精,據說是魂飛魄散了。不知爲何,卻怎的成了眼前的彼岸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