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緹起身,在廳堂中央來回走動,眉梢頻蹙,目光疑惑不解。她記得,千年之前,曾在榣山下見過蕪荑草。那會兒它還只是修得了一縷精魂,年紀尚幼。怎的如今從尹紹林口中說出來,竟是沒了根鬚?莫非,它這修行提升了,連容貌亦修得改變了?
梵詩錦金色摺扇緩慢煽動,亦站起身來,學着白緹的模樣,走來走去:“想不到吧,你封在這狐岐墓中千年,人世間已然是滄海桑田。”
“可是,不應該啊。”白緹依舊疑慮,“無論它怎麼修行,精魂仍然屬於草類,根鬚總也需要的。”
尹紹林則開始在頭腦中反覆回憶,細想許沫晨對他說過的關於蕪荑草的一切。
“我記得,沫晨好像說過,這棵小草,是她師傅耗費了三年心思,精心栽培的。因此當時,送蕪荑草上若山的時候,被血女阻攔,她十分着急。”尹紹林說罷,擡眼看向幾人,目光中帶幾分期許。
“若山?”
其餘兩人均是驚訝地叫出口。
“是啊,怎麼,你們不知道麼?”尹紹林滿臉無辜,反問道。
不想,兩人均是搖頭嘆氣,無語相對。
“哎,我說你這小光頭,怎麼不早說呢,你!”白緹卻是一指頭戳在他的光頭上,“你傻個什麼勁兒啊。”
尹紹林只覺莫名其妙,習慣性地伸手摸自己的光頭,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剛準備開口,卻又被白緹搶了去。
“我該說你什麼好,你這小光頭,也太無腦了吧。”白緹一個勁兒抱怨,“唉,你說,無塵大師,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徒弟?”
尹紹林只得呆立在哪裡,不敢還口,亦不知爲何會引火燒身。
“好了,算了。你不開口,他又怎麼知道?不過幾天時間的事情,不急。”梵詩錦出身解圍,攔下白緹,“趁這幾日,就有勞狐仙先一步,送上拜帖了。”
白緹一聽,頓時傻眼。反應過來後,滿臉不情願,不斷甩頭:“你不能這樣,尊上,我好歹也已經是上千歲的人了。這剛剛纔從石湖到章莪山,好不容易纔回到崑崙來,您好歹讓我歇歇腳啊。”
她又準備絮絮叨叨,開始大發議論。梵詩錦自然明白她的性子,亦瞭解她說話的脾性,自然是斷斷不能容她開口。
“好。”梵詩錦摺扇打出,一把攔住她,“如此也好,狐仙就暫且在漓淵住上一日。待養顏休息好後,明早動身出發即可。磨刀不誤砍柴工,狐仙想得甚好,甚好。”他說罷,一臉狡黠離去。
“哎!”白緹更是不情願,卻自知不能再挽回,只得自顧自嘀咕,“明早,豈不是更浪費我的大好容顏麼。連個美容覺都睡不了了,我的尊上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無奈地跺跺腳,亦跟着走了出去,回自己房中去睡養顏覺去了。尹紹林癡癡地愣在原地,眼看着幾人依次離去。李漣兒和許沫晨,早纏着梵詩錦去玩兒了。
這麼大的宅子,尹紹林有些摸不着頭腦,自己該往何處去?
“小光頭,走出房門,你自然就看到你的房間了。”
正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空中卻突然想起了白緹的聲音。尹紹林聽聞,心下奇怪,卻也只得邁出步子,推開門。門外依舊是進來十分的模樣,花園草坪,沒有任何異樣。
他心頭正疑惑不解,不知該如何是好,凌空卻是又傳來一聲:“別磨蹭了!”
語氣帶着幾分幽怨,卻又有一絲無可奈何。
尹紹林摸摸光頭,試探了一下,腳剛剛伸出去,竟然若踩入了湖水中。原本透明的空中,漾開出圈圈漣漪來。他再一腳踏下去,乍看宛若踩在水中,軟軟的,卻絲毫也不溼。腳踏入,跟踩在平地上沒什麼區別。他覺得奇怪,伸出手在下面搗騰。卻跟在空氣中沒什麼兩樣,什麼抓不到也摸不着。
“這東西,好生奇怪。”尹紹林小聲嘀咕,長這麼大,還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府宅,更別說見到了。過往都只聽聞西南角下的崑崙丘,是臉面無盡的雪山。終年積雪覆蓋,荒無人煙。就連草木,種類就極爲稀少,更別提其他的活物了。卻不想竟還有這樣神奇的宅子在結界之外,如此的宅子,旁人倒是輕易進不來。
“那是自然。”空中卻又是響起白狐的聲音,“雖說魔道只是剛剛聲名鵲起,但在三界之內,卻並不遜色。尊上,可是一位難得的天才。”她的話語中帶了十足的自豪。
尹紹林整個身子剛剛離開大廳門檻,身邊的畫面頓時變幻,眨眼便進入了另一條走廊的入口。兩旁的花木亦變幻了顏色,一陣風起,吹來零星的幾片花瓣。他沿着走廊往前去,只一條道,也沒有岔路。走到底,就是一間上等的客房了。
“小光頭,這就是你的房間了。等一下你要是餓了想吃飯,就在心裡默唸着膳房,走出來自然就到了。若是想去其他哪裡,就照着這個法子,殊途同歸。”白緹的聲音迴盪在他耳邊。
“白姐姐,這宅子,怎生得如此奇異?”他忍不住問道。
“這就是你小光頭見識少了吧。”聲音再度響起,回答他的疑問,“漓淵堂是折水的府宅,簡單說來,就是在同一空間裡將不同事物以結界摺疊起來,按照水可以隨行的道理進行壓縮和串聯。這樣既可以節省空間地盤,也能少走些路。是不是特別天才的設計?”
白緹說完,自己誇讚了一番,聲音便消失了。尹紹林猜測,她應該是說得太多了,嘴乏了,所以終於肯休息了。他徑直走上前去,推開房門。整齊簡潔,陳列擺放無一不顯示出主人清雅的氣質。所有東西,都一塵不染,顯然是有人打掃過的。一張上好的紅木書桌,看來有幾分陳舊。仔細看去,上面的印章竟是百年以前的。書桌上的筆墨紙硯,無一不是珍貴稀罕之物。
旁邊立着一個書櫃,裡面的書亦整齊排列,各自歸類。
尹紹林走上前去,閒來翻閱,竟坐在椅子上看過了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