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和尚依次抽籤,任柳知湊到尹紹林身邊。
“喔?想不到,你也是甲賽。小和尚,我們還是蠻有緣的嘛。”說着,她又拍拍尹紹林的肩,惹得他剛剛退卻的紅暈又泛上來。
“阿彌陀佛。既然已經抽好,就回去做早課吧。”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蒼老而遒勁的聲音。
衆人回頭看,橙色袈裟,項戴佛珠,金線眉下雙目慈善。
“師傅!”
“師叔。”
幾個和尚同時行禮。
“大師,當日的救命之恩,還未曾答謝。”許沫晨亦上前,行禮道,“還未知大師尊號。”
“呵呵,舉手之勞,無阻掛齒。昭明寺無塵,不知施主的寶物,可還好?”無塵一句帶過,神色淡然。
“勞煩大師記掛,蕪荑草一切安好。”
“那就好。”
寒暄幾句,無塵便帶着三個和尚,往外而去。
任柳知蹭頭蹭腦張望,一隻有力的大手猛然拍在她肩上。
“誰!”她警覺一叫,同時回望。
許沫晨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尋聲而去,卻是宋南風。他也被嚇到,愣愣站在那裡。
“你呀!嚇死我了,走路能不能不那麼無聲無息!”不想任柳知回神過來,卻是又打又罵。雙手不停往宋南風身上拍打,逼得宋南風連連後退。
許沫晨有些驚訝地看着兩人,什麼時候,他們的關係這般親密了?
她猛然注意到周圍弟子投來圍觀的目光,趕緊打岔:“師傅來了!”
任柳知立即停手,警覺張望。目光掃過,盡是各峰弟子奇怪的眼神。掃視一週,亦不見駱戎舒。再回頭看許沫晨,哪裡還有影子,她早已逃了出去。
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任柳知氣不打一處來。對着宋南風一掌拍下:“都怪你!”說罷,氣沖沖地追了出去。
宋南風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第二日,許沫晨早早地便起來洗漱好。回屋見任柳知還仰面大睡,無奈地搖頭。
“任大小姐,太陽都照屁股了,還不起。今天,你還有比賽呢!”
牀上的人,依舊動也不動,呼吸酣暢。
“唉。”許沫晨嘆口氣,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只得走上前去,一把撩開被子。然後雙手搭在任柳知的肩膀上,猛烈地搖動起來。口中同時大叫:“駱戎舒來啦!快起牀了!”
“在哪在哪?”任柳知猛地坐了起來,口中念念,慌忙問道。朦朧的睡眼猛然大睜,四下張望。
眸中映出許沫晨竊笑的臉,她頓時意識到再次被騙。散架一般,頓時又倒了下去。
“哎,你還不快起,再過一個時辰,就該去霧華峰參加比賽了。”許沫晨拉住她的一隻胳膊,死命拽着不放開。
“不是還有一個時辰嗎,我再睡半個時辰。”任柳知懶懶答道,眼睛也不睜。
“再過半個時辰,別人都入場了!”門突然被推開,一襲白衣邁了進來,語氣中帶着一絲慍怒。
許沫晨傻眼地望過去:“師,師傅,你來啦。”
“你又想騙我,我可沒那麼傻。”任柳知趁機抽出手,蜷入被子中,滿足地睡起來。任憑許沫晨怎麼拼命搖,硬是不醒。
駱戎舒走到牀邊,見到任柳知的睡相,臉立即耷拉下來。
“睡得舒服嗎?”他冷冷地問。
“正舒服呢,別打攪我。”任柳知翻了個身,側背對向兩人。
許沫晨正想再大叫一聲,卻立即被駱戎舒制止。
她只得眼睜睜看着駱戎舒取出小玉瓶,拔開塞子,裡面嗡嗡地飛出些小蟲子來。紅塵黃綠青藍紫,七色皆有。煽動着翅膀,在駱戎舒的號令下,密密匝匝地向任柳知鼻孔鑽去。
“啊欠!”任柳知大打一個噴嚏,猛然坐起來。頭腦突然覺得忽冷忽熱,膨脹不已。她雙手趕緊抱住頭,不停捶打。
“師傅,柳知還要去參加比賽呢。”許沫晨不忍,趕緊求情。
駱戎舒卻是嘴角掛笑,毫不在意:“她自己都不擔心,你還替她擔心什麼。”
任柳知清醒過來,滿臉漲紅。她見到許沫晨無奈的眼神,猜到幾分。整個頭感覺忽大忽小,忽冷忽熱。她只得祈求地看向駱戎舒,想說話,卻張不了嘴。
駱戎舒食指一擡,任柳知手腳便跟着節奏動起來。只是,動作看起來生硬不已,宛若一個木偶。
待她起身站好,駱戎舒滿意點點頭。響指一打,默唸一句咒語。那些七色小蟲子,便自動從任柳知身體裡鑽了出來,飛回白玉瓶中。
小蟲子一出,任柳知立即恢復原樣,行動自如,也不覺得難受。她鬆了口氣,眼角隱藏起一絲怨恨。有氣沒得發,只敢忍氣吞聲。
“好了,終於清醒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駱戎舒輕鬆地說道,便自顧自尋門而出,背影逍遙快活。
待他走後,任柳知朝着門口吐吐舌頭:“陰魂不散。”
“柳知。”許沫晨拉住她,勸慰道,“他怎麼說,也是你大哥,是我師傅啊。”
“行了,我知道。我也沒說他不是啊。再說了,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任柳知一臉無所謂,“我去梳洗,你等一會兒。”
許沫晨只得無奈看她往裡屋去,自己走到外堂,坐在椅子上,喝起茶來。
兩個人從小在桃花峪一起長大,性格卻是迥異。駱戎舒談不上更偏愛誰,一個是徒弟,一個妹妹,算來都是他的至親。許沫晨也是聽桃花峪一個年長的僕人說起過,駱戎舒從小就是孤兒。後來機緣巧合,得到前谷主的賞識,繼承了他千年的醫術。並且他天賦稟異,又刻苦好學,已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任柳知是他第一次行醫的時候,返回桃花峪時,意外救了一個待產的孕婦。不想那婦人,生下任柳知便命喪黃泉。駱戎舒只得將孩子抱回,婦人交給駱戎舒一封書信,足足有十頁。但是至今也沒人知道,上面寫的什麼。駱戎舒亦隻字不提,只是看信後,便說這個孩子叫任柳知,從此就是桃花峪的二小姐。
許沫晨聽到這些的時候,亦十分驚訝。師傅平日裡,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做事。唯獨對如何保駐容顏,尤爲感興趣。卻不想,原來還有如此溫存善良的一面。不過此事,許沫晨答應過,絕對不會在任柳知面前提起。因此,任柳知以爲自己是駱戎舒的表妹。
平日裡,整個谷中之人,倒也都縱着她。因此,她總有些大小姐脾氣。不過,跟許沫晨相處,卻是極好。她對許沫晨,也是百般的愛護。
“沫晨,想什麼呢?走神這會兒。”任柳知突然打斷,將她的思緒拉回。
“沒,沒什麼。”許沫晨趕緊搖頭,放下茶杯,“我們走吧。”
“好。”
任柳知也不懷疑,兩個女子便一同,御劍往霧華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