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_第184章 生之代價

冬季的雪花覆蓋了整個人間,出去南方的石湖,再無一處倖免。今年的雪不再潔白,而沾染上了絢麗的紫色。瀰漫不開的紫色,籠罩了整個人間。

凡間裡尚且殘存的幾縷生命,整日被囚禁在碩大的金絲籠裡。每天等到無常鬼送來飯菜,整日奄奄一息。若非因爲他們會表演一些民間雜耍,恐怕早已魂歸地獄。

但與其這般活着,反倒不如死了乾淨利落。然而主子不讓你死,你若是想尋死,反倒會落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場,最後只能勉強掙扎着生不如死。

尹紹林穿過斷壁殘垣的城池,手中死死攥着那一枚銀針。乍看,跟普通的針沒有絲毫差異,針尖細小,渾身銀白。然而,它卻可以要了普天下所有人的命。

“萬年妖靈,就佇足在晨兒的心臟之處。”

他已然記得梵詩錦說話時候的淡定從容,但裡面又分明透露出幾許擔憂。可又被理智生生控制,不知是何原因。

不過,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沒有關係。只要,他能夠順利拿着銀針刺入許沫晨的心臟,施法將妖靈汲取到銀針中,再用自己的鮮血爲引,把妖靈過渡出來,一切都可以恢復如初。

可惜目前,接近許沫晨,都成爲一個大難題,何況將銀針刺入心臟之中?

燭龍寸步不離地守護着她,紫芒杖本就有護體之效。她雖然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但恨意卻沒有消減,反而增加許多倍。這便是走火入魔的結局,墮落之魔總是因爲一些極端的原因,才選擇了錯步,離開正軌。

既然生命的代價是生命,那麼用自己的一命,去換取許沫晨的一命,他想,絕對不會後悔。況且,梵詩錦已經答疑他,只要能喚醒許沫晨,以後他一定會好好照顧沫晨,保護她。不會再讓她受一點傷害,會讓她幸福。

錦州城比起當初冥界橫掃人間的時候,更加荒涼。隨處可見的廢墟塵埃,屍橫遍野。不僅有肉身凡胎的屍體,還有無數枯樹衰草動植物的軀體。每一個都被踐踏地面目全非,染上暗紅的血跡。有的甚至只剩下累累白骨,東倒西歪地立在那裡。

惡臭味綿延不絕地襲來,尹紹林不忍皺眉,本能地捂住胸口,噁心上來,嘩啦吐出一口碎物。

“哼。”

遠遠地傳來一聲冷笑,似有若無。從聲音的方向判斷,卻好似那人正從空中俯視。尹紹林不禁身子一顫,仰頭望過去,四下尋找。

“沫晨!”那麼熟悉的聲音,他絕不會認錯!

“凡人?”那聲音再度響起,卻帶着十分的不屑,“你不怕死嗎?”

尹紹林皺眉,眼睛卻是盯着空中動也不動。但空中依舊是一片紫色,氤氳模糊,看不出任何活物。卻只見兩個圓滾滾亮晶晶的圓球,死死盯向他的方向。

似有幾分熟悉,卻又帶着幾許陌生和忌憚防備。

“咕嚕?”尹紹林猛然醒悟,脫口而出。那兩個圓眼睛收縮了一下,呆滯片刻,又恢復了之前的警覺。

“沫晨,你在哪?快出來見我!”他點足而起,穿梭在紫色迷霧之中。天地連成一片,早已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路,哪裡有云層,哪裡有石塊。

“我知道,你還記得的!不要放棄,我有辦法救你,相信我!”

他又大聲呼叫,企圖讓那聲音再度說話。然而空中卻是良久的沉默,沒有絲毫反應。依稀中絲毫可以聽到有水滴落,卻不知從何處傳來。

空中到處是紫色的迷霧,看不清路,也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尹紹林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異度空間,裡面全是紫色的迷霧,初次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沫晨,我知道,你還記得。回答我好麼?”又是一陣沉默,終於,他緩緩開口:“等我把萬年妖靈從你體內驅趕出來,我們就回到花了村,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你不是說人間好多好玩兒的,你都沒有玩過,還很想吃凡間的各種食物麼?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就帶你遊歷人間。我們一起從青州到揚州,再南下到石湖,然後穿過兗州去涼州,把所有美麗的山水都看遍,把所有的小吃都吃遍。你說,好不好?”

聲音從空氣中傳來,似乎隔得十分遙遠。遙遠到許沫晨甚至覺得,那好像是上輩子的承諾。

花了村?

她依靠在燭龍的肩上,雙眸顯得有些迷離。這個聲音似乎有幾分熟悉,卻又好像是在夢境中聽到過。她搞不清楚,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了。

“回來吧,沫晨。”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在呼喚她的名字,叫她回去。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她親自經歷過的一樣。花了村,若山,雪峰,石湖,章莪山……每一個地名,都深深淺淺地刻在腦子某處,但她稍微一深入去想,心卻彷彿被錐子紮了一般,疼痛難耐。

燭龍似乎感應到了她的痛楚,身子微微跟着顫抖。周圍的紫煙亦有幾分顫動,甚至有水汽瀰漫。

“沫晨。”

一聲輕喚,許沫晨突然覺得一陣暈眩,竟似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那般溫柔的呼喚,似乎她等待了很久,渴望了很久,一伸手去抓,卻又好像什麼都抓不住。

可手還是不自居地伸了出去。

微微的疼痛感傳來,她不禁皺眉。

“沫晨,不怕,只需要片刻,一切都會過去。”

聲音依舊溫柔,可是她卻什麼都看不到,紫霧本是紫芒杖靈力發揮作用時候自然散發出來的,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如今卻不知爲何,身子突然僵硬在原地,絲毫不能動。

定身咒?

她微微揚眉,欲動腦思考。可思維稍稍散發,便不由自主被那聲聲呼喚引入記憶深處,開始心疼難耐。

爲什麼會這樣?

許沫晨開始覺得迷惘,疑惑不解地目光掃過周圍的紫霧,卻是猛然看到一根銀白色的細針,尚且有半截露在外面,另一半,已然刺入了胸口之中。然而,她卻絲毫感覺不到針尖刺入胸口的疼痛。

“馬上就會好起來,相信我。”那個聲音,依舊溫柔。雖然帶幾分稚嫩,卻給人以無盡的溫柔。是的,那麼溫柔,好像一陣陽光,她期待已久的陽光,多麼溫暖貼心。

幾個不和諧的字眼兒閃過耳邊,但極爲迅速,許沫晨覺得自己甚至一個字沒聽清楚,便猛然覺得身體被抽出去了一般,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好輕,好輕……”她口中囔囔,不由自主地飄倒下去,任憑身子在空中若落葉般飄下。

一雙手,突然緩緩接住她的身子。溫暖真實的懷抱,她覺得好依戀,捨不得離開。雙目輕輕合上,累,好累。睡一覺。好好睡一覺。

“累了就睡吧,晨兒乖。”

她聽到,覺得整個身子都安穩了,放心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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