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義舉目望過去,心中十分疑惑。分別不多日,這個昭明寺的小師弟,竟然進步如此之快,着實令人驚歎。不過,無塵大師若是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想到無塵和尚,他不禁又在心中唏噓一番。
那抹橙色越來越近,斑點大小的人影,也越來越清晰。光頭鋥亮,一身樸素的單衣泛着微弱的橙光。
“諸位師兄。”
“果真是你啊,好小子,變這麼厲害了!”古引一見是尹紹林,跳騰起來,一把排在他臂膀上,興高采烈。
“紹林,真想不到,你也來了。”夏之義笑着,互相行了禮問候。若山等人見到突然出現的同門,頓時浮上一層欣喜。
“夏師兄,昭明寺已經接到仙界的命令了。”尹紹林皺眉,“但你知道,主持和我十分……”他不忍再說下去,其餘幾人聽聞也臉色暗淡。
錦州一戰,可以說是仙界內部的醜聞,無人願意提起。
“後來無量師叔接任了主持,把昭明寺的事務料理完畢,協助皇上和林迅師兄將幽冥結界彌補好。看着天下蒼生開始復興,他便將主持之位傳給了紹隱師兄,自己在小嵩山上靜修,不問世事。”
此言一出,衆人倒是有些吃驚。“無”字輩的昭明寺長輩,眼下就剩下無量一人了,他的修爲道行算不得當輩中最高的,卻也令人驚歎。論脾氣,他還是最固執的。
“唉!”夏之義只得嘆口氣,順勢說道,“也好,近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師叔他老人家,也需要休息休息。”
“他把所有功力,都傳給我了。”尹紹林最後彆扭地說出一句,“可我至今都不明其意。”
“傳給你?”古引驚呼,“難怪你突然變得這麼厲害了!嘖嘖,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突然得了什麼寶典練功,想不到是白白撿了個便宜!”
說罷,他突然像又想起了什麼,更吃驚:“他怎麼不穿給小紹行?那可是他的關門小徒弟啊!”
尹紹林只得搖頭,眼角的三顆痣跟着明晃晃搖動。
“師叔他老人家這麼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夏之義意味深長地拍拍尹紹林肩膀,“你不要辜負了他的厚望便好。”
“嗯。”小和尚努力點點頭,眸中卻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愁。
“對了,小光頭,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古引突然探頭過去眨巴眼睛。
“哦,對了,天劫。”尹紹林猛然回憶起正事,“紹隱主持說,接到天帝的命令,此事對人界還暫時隱瞞,防止百姓們慌亂。”
“你沒有遇到其他人嗎?”夏之義皺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尹紹林目光微愣,搖搖頭:“其他人?我從錦州一路向西,到青州城外,發覺桃花峪這邊有異動,氣流不大正常,便過來看看,恰巧碰上你們了。這才知道,桃花峪的結界已經被人動了手腳。青州城內,倒還一片正常,不知皇宮內如何,我還沒來得及進去。”
一行人正在討論着,空中突然射來兩道光束,一青一橙,閃爍而過,卻極爲刺眼。
尹紹林仰頭望過去,臉色煞白。目不轉睛地盯着空中,他不語,眸中複雜的情緒閃爍,還夾雜一絲惆悵和嫉妒。
“誰?”古引警惕地遮擋自己的雙目,仰頭想要看清楚來人。
雲朵緩慢而至,上面站着兩個人。男的白衣翩翩,女的紫氣高貴。金童玉女,佳人絕配。每一個都是超凡脫俗,令人仰望,不敢染指。
“怎麼會是?”古引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打破這沉靜。
其餘衆人皆是沉默,除了沉默,找不到更好的臺詞,來面對突如其來的重逢。
只片刻,雙方頓時劍拔弩張,氣氛緊迫起來。
雲上的兩人,卻不言語,許沫晨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溫柔。手指間的戒指上,菩提子仍然閃爍着橙色光芒,青色夾雜期間,閃閃爍爍,甚是好看。
兩人飄然而至,渾然不理會其餘人的目光,徑直走向尹紹林面前。菩提子的光芒更甚,橙色大放。青色只在中間偶爾閃過,極爲微弱。
“梵大哥?”尹紹林半晌反應過來,癡癡地望着兩人,良久他口中才吐出幾個字,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梵詩錦讚許地看着他,點點頭應答:“紹林倒是精進了不少,沒有偷懶。”
被他這麼一誇,尹紹林反倒紅透了臉。有一段時間沒有這麼害羞過了,只是片刻,激動卻遠遠超過害羞。
“沫晨,你,沒事了?”他試探性地問了句,目光停留在旁邊女子的身上。那抹紫色,竟跟錦州城除見曲璃的時候十分相似。
許沫晨緩緩搖頭,也不開口,目光移開,不願望見他的臉。那是一張如此熟悉的臉,洗去了往日的稚嫩,多出一份沉穩。可是,兩個人都回不到過去了。
多少個日夜,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希望能夠再次見到這張臉,三顆痣,沒有絲毫雜念的樣子。那個溫暖的懷抱,那個溫暖的夜晚,竹林風聲蕭瑟,竹葉蹁躚。
“我還好。”許沫晨輕輕閉上眼,緩慢吐出一口氣。
幾乎於此同時,梵詩錦極爲敏捷地咒語出口,將一干人等悉數定身。
“你們?”古引驚訝地看着兩人,拼命扭動身子,卻絲毫不能控制,“你們要做什麼!”他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大吼。
“許師妹,魔尊?”夏之義不解地看着兩人,語氣中一半敵意一半疑惑,他根本沒想到,梵詩錦會突然出手,絲毫沒來得防備。這下中招,心中自責不已。
“沒有什麼許師妹,桃花峪許沫晨早已不在人世,被天帝處以誅仙釘極刑,魂飛魄散。”許沫晨冷冷,依舊閉着雙目,“三界之內,如今存活的,是玲瓏閣靈女,未來的閣主曲沫晨。”
三個字話音剛落,她右手便掏出兩根銀針,眨眼落在古引頭頂。
“啊!”古引冷不防驚叫一聲,戰戰兢兢,一陣疼痛傳來,只片刻便消失,渾然如一切不曾發生,又令他疑惑不已。
一滴血落在木錦盒中,唯差一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