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風一驚,擡頭望去。臉色越發難看,不禁雙手握拳。想不到,這個古師弟,又趁機偷偷溜下山來這煙花之地。
“南風師兄,想不到你們這若山弟子,還蠻解風情的嘛。居然能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偷跑下山尋花問柳。”許沫晨口中露出譏諷之意。雖然眼前這個師兄待自己不錯,可他的師父偏偏令人生厭。
在那場審問鬥嘴之後,許沫晨發現駱戎舒似乎跟天權有過什麼過節,因此愈發地討厭他,說話也就不留情面了,連帶着對若山的看法,都有所偏頗。
“不是吧,你們若山弟子怎麼跟一個人間女子勾勾搭搭的?”任柳知看了半天,又瞅見尹紹林如此尷尬拘謹,大概是懂了幾分。這個青樓,還有那個煙花柳巷,大致就是指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了。
“若是你師父見到了,定會氣得吹鬍子瞪眼,大呼:成何體統!”任柳知一拍退,有模有樣地學道。
見到宋南風面色一青一白,她有覺得有些愧疚:“師兄你別生氣啊,我不過是說着玩兒的。放心吧,我們不會告訴天權師叔的。”
她說着,還拉拉許沫晨,表示兩人會同時嚴防死守,絕不走漏半點風聲。
許沫晨只在心頭暗自嘀咕她幾句,見了南風師兄比見了天下第一帥哥還來得殷勤。
“讓兩位師妹看笑話了,待我們處理完青州的事情,我定會好生訓斥教導他一番。”宋南風嚴肅起來,還真有點天權的遺風。
“喲,幾位,怎麼了?”老鴇見幾人停了下來,望着樓上的女子,笑着道,“這位公子也是好眼力。”她指着任柳知,接着道,“那位可是我們今年春季的第一任花魁姚玉,因爲對這鳴春樓有感情,死活也不願意出嫁。因此這大半年過去了,也都還在這裡。”
許沫晨賠笑了一下,示意她接着走。心中卻是好笑,這姑娘會對鳴春樓感情深厚到此等地步?想必定是那老鴇,使了某種手段,阻了那姑娘的情郎吧。
“媽媽,你們這兒的姑娘,可都名帶一個玉字?”許沫晨四下打望,也沒發現什麼異常,不覺有些沮喪,隨口問了句。
“是啊。”老鴇倒是來了興致,“我們鳴春樓雖然沒有官辦的名號,身價比不得鳴翠坊的姑娘,但卻是個個出色,人如碧玉。”
說着,幾人上了樓轉了三個彎,終於來到一間房屋前了。
屋子頂上,掛一副橫批:清風竹影。
雕花的窗子,格外精細,上面刻了不少竹子,葉影婆娑,栩栩如生。
老鴇推開門,喚了一聲:“憐玉——”便踏步進去,轉身站在門口,迎許沫晨等人進入。
“不知公子是要一人呢,還是幾人一起?”老鴇見他們四人都要進來,稍微提點了一下。
“額,呵呵。”許沫晨尷尬地笑笑,“這位憐玉姑娘,恐怕是賣藝不賣身吧。如此,我們四人同進又有何妨?”
老鴇聽聞,點點頭:“公子果然不是凡人,不待老身開口便已知曉。幾人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擾了。”說罷,她笑着退出房去,臨走時將門關上。
那姑娘,還在裡面梳妝打扮,派了個丫鬟出來先伺候着,架子倒是不小。
許沫晨老練地示意衆人隨意坐坐,先等等看。
這房內的擺設,竟都是寫珍品。李冉的《一品牡丹》、龔裘的《八仙醉酒》,就連八大山人的詩,也是真跡!如此豪華的陳設,恐怕連慕王府也比不上。
宋南風亦是看出這件屋子的主人,不同凡響之處,每天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
端起茶入口,又是一驚。這瓊漿玉露般的七品茶,她也能弄到手,對於一介凡人來說,果真是奇了。
“我們家小姐說,幾位公子是要觀舞還是聽琴?”一個不過十三四隨的小丫鬟,細聲細氣地上前詢問。打扮雖然普通,卻也仍舊是豆蔻梢頭,曼妙過人。
“聽琴。”許沫晨做主道,“聽聞憐玉姑娘精通音律,在下就來一飽耳福了。”
小丫鬟一福,退後,在對面的書桌前扯了一扇屏風,擺弄好琴架和譜架。便見一個苗條的身影,蓮步輕移,走到屏風後的古箏邊。向衆人行了一禮,揚手侍弄了下衣衫,文雅地坐了下去。
纖細的指尖,即便是隔了屏風,已然能看到那優美的輪廓。指尖觸碰到琴絃,純澈清涼的琴音便流瀉而出。泠泠音色,柔和而清冽,猶如一汪清泉,山澗,時而緩步時而奔流,滌盪心扉。
行音之中,託抹得當,音色純澈,不見絲毫雜音,這等功夫,實屬可貴。
許沫晨閉目傾聽,真是難得的好曲!倘若梵詩錦能一道聽來,不知他是否會欣喜若狂。
想到此處,許沫晨突然一怔,自己怎麼又想到他了!
收回思緒,仔細靜聽這古箏。搖指均勻,花指柔和,細膩的刮奏令人心曠神怡。一曲終章,餘音嫋嫋,令人沉醉。
“好!果然是好曲!”許沫晨讚許道。
屏風後的女子,緩慢起身,福禮謝過,也不發言,轉身欲離去,沒有絲毫要出來見客的意思。
“不知姑娘,可否願意出來一見?”宋南風忍不住開口。
屏風後的人頓了頓,站在那裡,沉默不語。
許沫晨淡然一笑,反倒替她解圍:“若是憐玉姑娘不願意,也沒什麼,我這位大哥是不會介意的。”
“不是憐玉不願意,只是,憐玉臉上有傷,恐怕會嚇到各位。”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許沫晨思量着,心下奇怪。若是有傷於臉,對於一個青樓女子來說,無異於斷了日後的出路。只是,那老鴇似乎尚未知曉,還說這憐玉是秋季花魁的最佳人選。
“不礙事。”不知爲何,宋南風卻是執意要見那女子,“我等慕名而來,只爲一睹姑娘的風采。”
話已至此,屏風後的人不便再拒絕,蓮步移動。但見一襲白裙,幡然而至。青絲整齊地束好,雙手放於左側,微福行禮。一籠白色面紗,將下半張臉遮住。耳畔的垂髮,飄逸垂下,一雙明眸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