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長皮夾克,頭戴“羅宋帽”,用一條長羊毛圍脖把臉捂得嚴嚴實實,駕駛電驢子的人大叫道:“‘佛燈’、‘獠牙’,我是‘巴德’!快上車,警察廳的警察和憲兵乘坐的卡車馬上就到,咱們得快撤,再晚就來不及了!……”
“哥!……你咋樣?……”“獠牙”一跳下大牆,首先關心的就是解耀先。
“俺沒事兒!……”解耀先一聽這個代號叫什麼“巴德”的人娘們兒唧唧的口音,就想笑:“這不是市立醫院霍錫強霍博士的學生鮑力安鮑大夫嘛!平常一身白色西服,油頭粉面,戴着金絲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娘們兒樣兒,原來是軍統濱江組的人!……”
解耀先不由得想起來,他和鮑大夫在霍博士家第一次見面時,因爲鮑大夫很無禮的拒絕和他握手。解耀先當時曾損鮑大夫::“呵呵……鮑大夫渾身上下咋那麼香呢?整個浪兒就跟‘圈兒裡’的窯兒姐似的!俺聽他們說‘圈兒裡’的窯兒姐腦瓜子上抹的都是香油,賊香!不知道鮑大夫腦瓜子鋥明瓦亮的,是不是也抹了香油?……”
解耀先毫不客氣的坐進電驢子挎鬥裡,他戴着面具,鮑大夫嚇得一哆嗦,急忙鎮定了一下自己,猶如給自己解嘲般對解耀先說道:“原來是‘大妖山魈’先生,您好!……”
解耀先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剛脫離險境,雖然還沒有突出重圍,可是解耀先已經在考慮怎麼把這個竊取《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的國際間諜、情報掮客奧古斯特•馮•霍夫曼一般是請,一般是綁架的整到安全的地方,從他的嘴裡套出《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來。
“佛燈”、“獠牙”和霍夫曼跑了過來,“獠牙”一屁股坐在解耀先前面的挎鬥上,他要保護解耀先的安全。霍夫曼本想坐進挎鬥裡,可是解耀先已經搶先了一步,他只好背靠着解耀先坐在電驢子挎鬥後面的備胎上。“佛燈”心思縝密,他倒坐在鮑大夫身後,準備阻敵。四個人還沒有坐穩,鮑大夫早就捏着離合器,把電驢子換到二擋上,叫了一聲“坐穩了”的同時一鬆離合器,一加油,電驢子“轟”的一聲竄了出去,差點把霍夫曼和“佛燈”閃下電驢子。
大直街的東側果然有四五個小日本鬼子和七八個漢奸的憲兵趕來支援。這十幾個憲兵曾經看到鮑大夫騎着挎鬥電驢子像瘋了一樣,沿着大直街向東駛去。看到鮑大夫的穿戴,這些個憲兵還以爲鮑大夫是哈爾濱保安局的特工,正着急忙慌的執行任務。保安局特工的事兒以這些個憲兵的身份,哪裡敢多嘴,那不是肉皮子鬆了,想緊一緊,找不自在嘛。
這十幾個憲兵聽到電驢子“吱嘠”一聲停了下來,判斷那裡正是槍聲正緊的聖母帡幪教堂和住友商事會社哈爾濱分社之間的“老毛子”墓地。十幾個憲兵中小日本鬼子軍銜最高的北野正太曹長擔心剛纔過去的那個騎電驢子的保安局“特工”人單力薄,遇到意外。就吆喝一聲,率領十幾個小日本鬼子和漢奸的憲兵跑過去支援。
跑過了聖母帡幪教堂正門前,北野正太猛然聽到電驢子轟然一聲巨響,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在暗淡的月光下,北野正太隱隱約約的看到電驢子上坐滿了人。北野正太感覺不妙,立刻“嘩啦”一聲推上“三八大蓋兒”的子彈,大叫道:“止まれ(站住)!……”
鮑大夫逃命要緊,哪兒有時間和小日本鬼子扯犢子。他腳尖連點幾腳,一擰油門直到轉不動了,恨不得把電驢子油門的拉筋都擰斷,電驢子往前一竄,“突突突”跑的更快了。
坐在後座的“佛燈”和霍夫曼也看到了十幾個黑影追來,沒等瞎叫喚的小日本鬼子開槍,二人已經搶先“啪啪啪”的來了一輪速射。衝在前面的一個小日本鬼子應聲摔了一個嘴啃泥,七八個漢奸憲兵慌忙臥倒在地,手中的長槍短炮“噼裡啪啦”的亂打一氣。
“バカヤロー(混蛋)!……”北野正太怒罵一聲,端起手中的“三八大蓋兒”“啪勾兒”就是一槍。他無暇處理幾個漢奸憲兵,只能帶領另外兩個小日本鬼子徒勞地追了下去。
鮑大夫知道,一直沿着大直街逃跑,被小日本鬼子“三八大蓋兒”擊中的可能性極大。他踩了一腳剎車,一擰電驢子的車把,向左拐進了奉天街,也就是後來的鐵嶺街。鮑大夫駕駛着電驢子奔馳到郵政街,又向右一拐,想向“老巴奪”的方向逃去。
可是就在這時,坐在挎鬥備用胎上面的霍夫曼趁着電驢子轉彎減速,猛地跳了下去。“佛燈”本能的“啊”一聲驚呼,伸手去抓霍夫曼,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霍夫曼在地上嘰裡咕嚕的翻了幾個跟頭,爬起來就跑。邊跑邊桀桀怪笑着大喊道:“大妖先生,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兒上,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你打個對摺!你準備好了五千美金或者是二十根‘大黃魚’,就在《大北新報》上登個尋人廣告,我一定給你留着!……”
解耀先十分詫異:這個霍夫曼就像兔子一樣跑得“嗖嗖”快不說,邊跑邊說話,氣息都不亂。閉着眼睛聽,還以爲他站在那裡跟自己嘮嗑呢。當真是天下之大,奇人異士無所不在。
“原來這個德國的癟犢子也不是啥好餅,這一脫離了危險說跑就跑!可是,六哥啥前兒又姓‘姚’了?……”“獠牙”的腦子有點慢,他不由得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解耀先。
解耀先見鮑大夫也看了他一眼,知道鮑大夫是在問他停不停車。鮑大夫雖然是代號叫做“巴德”的軍統濱江組中的一員,但是解耀先的身份是絕密,他在其他人面前暴露的越少越好。於是,解耀先沒有對鮑大夫說什麼,只是對他擺了擺手,意思是沒必要停車。解耀先轉過身望去,只見霍夫曼身輕如燕,幾步跑到市立醫院後院的木板柵欄外,向上一竄,手一搭就跳了進去,全然不像一個年近五十的人。
解耀先並沒有因爲霍夫曼跑了而沮喪,相反他反而很欣喜。霍夫曼的話中有話,叫他“大妖先生”,那是讓他用“姚先生”署名,在《大北新報》上刊登尋人啓事,那《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大概率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只不過霍夫曼開口要的五千美金或者是二十根“大黃魚”卻不是好辦的事兒。向軍統濱江組組長“白狐”毛大明要?這麼大的一筆錢,別說他沒有,就算是“白狐”有現成的,也一定刨根兒問底兒的問個沒完沒了。按照軍統的紀律,“白狐”是沒有權力知道自己來哈爾濱所執行的任務詳細內容的。他猜歸他猜,猜中了是他的本事。問,是絕對不可以的,自己也沒有權力告訴“白狐”。錢?這可有點難了。
實在沒有別的轍,只能請求“白狐”給軍統戴老闆拍急電,讓戴老闆把這些錢送來。料“白狐”不敢不發電報,還不敢問自己要這麼多錢的錢幹什麼。不過,找戴老闆又恐怕遠水解不了近渴。戴老闆一定會轉移階級鬥爭大方向,掐着“白狐”的脖子讓他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