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的是,沒有人衝出來暗算周毅普,遠處已經走到大同廣場的餘震鐸上了一輛停在馬路牙子邊上的黃包車。周毅普稍稍放下了心,暗自沉吟:餘震鐸果然有接應!
周毅普望着漸行漸遠的黃包車,正想返回餘府,忽然發現從斜紋街的一個大門洞中出來兩個推着自行車的黑影,跳上自行車遠遠的跟隨着黃包車。周毅普大吃一驚,想起來原田菀爾曾經繞了半天,才冷不丁的說道,憲兵隊特高課的橫田正雄給他打過電話,說是昨夜大約十一點左右的時候,餘震鐸孤身一人出現在高麗街。難道橫田正雄真的懷疑餘震鐸了?
周毅普手心又冒汗了。北滿省委秘書長劉劭燚同志的命令是餘震鐸敵友不明,要求他注意觀察。餘震鐸一旦遇到危險,要求周毅普暗中出手相助,但絕不能暴露身份。周毅普有點犯難了,看剛纔跟蹤餘震鐸那兩個人走路一拐一拐的樣子,分明是羅圈腿,十有八九是小日本鬼子,而且還是憲兵隊特高課的便衣特務。便衣特務跟上了餘震鐸,餘震鐸眼目前兒就算沒有生命危險,也會面臨暴露的危險。暗中相助,還不能暴露身份,這可怎麼辦?
周毅普皺眉苦思一時之間沒得良策,可是他的人卻已經從牆旮旯的暗影裡站了起來,拔出了“三把盒子”,打開大機頭,擎在手中。周毅普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他準備追上去幹掉兩個跟蹤餘震鐸的小日本鬼子憲兵隊特高課的便衣特務,解除餘震鐸面臨暴露的危機再說。
突然,周毅普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一個黑影出現在他面前,和他差一點撞個滿懷。周毅普大吃一驚,他吃虧吃在不敢開槍,否則的話,憑他的槍法完全可以一槍把這個黑影打倒。周毅普趁着前衝的勁力未消,身形一低,想一個掃堂腿把這個黑影掃倒在地,再製住他。黑影輕輕地“咦”了一聲,似乎是對周毅普的應變速度奇快感到驚訝。周毅普本來很自信,一個掃堂腿就會把那個黑影掃倒。不料,那個黑影的身手竟然也十分了得,在突遇襲擊的情況下,輕輕的向後一躍,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開了周毅普的掃堂腿。
周毅普所苦練的是有“北腿之傑”之稱的“戳腳”功夫。他一記掃堂腿沒有奈何得了黑影,餘勢未消,接着就應該猶如行雲流水般使出“戳腳”的“九轉連環鴛鴦腳”,打倒黑影。傳說,武松醉打蔣門神就使用了“九轉連環鴛鴦腳”,打得蔣門神難以招架。
周毅普正待變招之際,猛然瞥見這個黑影和餘震鐸一樣,身穿一件黑色的長皮夾克。在這個黑影躍起之時,黑色的長皮夾克飄了起來,陰森森的十分恐怖。這個黑影分明就是一身特務的行頭,所不同的是,餘震鐸戴的是禮帽,這個黑影戴的是一頂鴨舌帽,而且背後還露出一柄小日本鬼子軍刀的刀柄。最觸動周毅普的是這個黑影的左手也握着一支“盒子炮”。
“這人躲在暗處,要是搶先對自己開槍,自己哪裡還有命在?……”周毅普心念一動,“九轉連環鴛鴦腳”的絕技就沒有使出來,反而向後跳出大約三四米遠,凝神望去。
周毅普這一凝神望去,頓覺渾身冰冷,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只見那個黑影面如南瓜,目露精光,巨口如盆,牙齒疏長,喘着粗氣,喉結翻滾,喘聲如雷。尤其那張藍靛臉上,鮮紅的鼻樑,相比周圍的藍色,讓這種鮮豔的紅色更加猙獰。怪物的鼻子兩側深深的縱紋,頷下一撮山羊鬍子,腦袋周圍長滿了黃褐色的毛。尤其是那雙滴流圓的小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毅普幹了十幾年的警察,見過的場面多了去了,心理素質不可謂不強大。但是,周毅普驟然之間見到這種藍靛臉的怪物,一時之間還是被嚇得呆若木雞,汗出如瀋。
怪物並沒有趁着周毅普被嚇得驚魂未定之際攻擊他,怪物手中的“盒子炮”的槍口指向空中,伸出戴着黑色羊皮手套的右手食指,放在自己嘴邊,又搖了搖。
看來這個怪物對自己沒有惡意,只是提醒自己對今天晚上的事情要守口如瓶。周毅普雙腿一軟,差一點摔倒在地。就連那個怪物什麼時候消失的,周毅普都沒有注意。忽然,周毅普心中一陣清明,反應過來了:這不是轟動一時的“大妖山魈”嘛,也就是軍統特工“鬼子六”解耀先。“活二閻王”餘震鐸的心狠手辣周毅普是親眼目睹的,據說若論起心狠手辣來,“鬼子六”也毫不遜色。“鬼子六”既然已經發現自己跟蹤餘震鐸,又已經現身,爲什麼不除掉自己滅口?周毅普忽然心中一動:難道在市立醫院救下顧悅嫺的就是“鬼子六”?
“鬼子六”是自己同志?周毅普心中一寬。顧悅嫺在市立醫院差一點被炸死,十有八九是軍統所爲。如果“鬼子六”是自己同志,那麼一切事情就好解釋了。
解耀先不願意和周毅普多糾纏,他見周毅普愣在那裡,急忙見好就收,溜之大吉了。解耀先得趕緊去把跟蹤餘震鐸的兩個小日本鬼子憲兵隊便衣特務幹掉,給餘震鐸搞好清潔衛生。
事情完全按餘震鐸的計劃進行着。當“旱魃”拉着黃包車載着餘震鐸趕到“娜莎薇婭”雜貨店時,“山狸子”和“佛燈”、“獠牙”已經護着關秀珍帶着電臺趕到了,“佛燈”和“獠牙”已經悄無聲息的解決了在這裡值守的“偏臉子”警署兩個小漢奸警察。餘震鐸一到,“佛燈”立刻護着他進入“娜莎薇婭”雜貨店。關秀珍架設電臺,餘震鐸起草電文。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順百順事事順!軍統總部接到餘震鐸發出的急電之後,很快就回電對餘震鐸的下一步任務做了安排。餘震鐸看完電文長出了一口氣,邊焚燬電文邊思索着。
“二哥,完事了?……”忽然,解耀先走了過來,打斷了餘震鐸的思索。
“是的,老闆完全同意我的計劃。咱們也該撤了!憲兵隊的‘奇異電波’搜查課和警察廳的‘防電班’肯定已經監測到了剛纔的電臺信號,只怕是正在趕來的路上。老六,我纔剛的尾巴處理乾淨了嗎?……”餘震鐸滿心喜悅的說完之後,又想起了盯梢的敵特。
解耀先低聲說道:“哦……周毅普那犢子見二哥上了‘旱魃’的黃包車就回二哥家去了,老六沒想多事兒,就讓他多活兩天。那兩個小鬼子讓老六咔嚓了,‘獠牙’打發倆人把屍首扔江裡去了。二哥,老六想趁熱打鐵,帶仨兄弟去一趟市立醫院,把‘笑面虎’也咔嚓了!……”
餘震鐸關切的望着解耀先說道:“老六,你今天太累了,還是明兒個再去吧!……”
解耀先望了望躍躍欲試的“佛燈”和“旱魃”、“獠牙”,向餘震鐸敬了個禮,說道:“謝二哥關懷,老六對黨國一片赤誠!在黨國和民衆最需要老六的時刻,老六定當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連續作戰之革命精神。不管前面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老六都將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爲國盡忠當中去!……”